第一章绪论
“死者生之,分者合之,是传奇体” 1,此为明代戏曲理论家吕天成谈到当时的传奇戏曲《霞笼记》2所云。在吕天成看来,“传奇体”小说与戏曲的叙述内容即是男女主人公死生分合的风情故事,传奇戏曲将故事搬演至舞台而使内中情感更甚,“搬出甚凄切,想见钟情之苦” 3。明代部分传奇戏曲改编自唐宋乃至明初的短篇传奇体小说己成研究共识,而在传奇小说与传奇戏曲的关系研究中却往往忽略了元明中篇传奇小说的讨论、因而本文立足晚明时期,着眼风情题材,紧扣流播文本,剖析文体规约,研究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与晚明风情传奇戏曲的时空叙事关系,探讨时空维度对于展开才子佳人生死离合之情呈现的叙事功能。
第一节研究对象
关于晚明的时间界定,不同的学术领域本着不同的研究目的,有着不同的时间界分。美籍华裔学者黄仁宇在其专著《万历十五年》中认为晚明始于万历十五年;郭英德传奇戏曲专著《明清传奇史》将万历十五年作为传奇戏曲勃兴期的开始。本文论题中的“晚明”,即釆用黄仁宇与郭英德为代表的学者意见,以万历十五年(1587)为起始,以崇被末年(1644)为下限。本文研究对象“中篇传奇小说”在此时段得到广泛流播与阅读,“风情传奇戏曲”的勃兴亦处于该时段。
一、概念:中篇传奇小说与风情传奇戏曲
“传奇”概念发展至明代,已经包含小说与戏曲两类文体。
元明中篇传奇小说沿袭并发展唐宋传奇的小说传统。陈益源先生条分缕析前人观点,对“大约一万字以上的这类文言爱情故事”的界定作出具体说明:作品自成体系,篇幅“不长不短”,形式与内容因循唐宋传奇体制,史笔、诗才、议`吕天成:《曲品》,《中国古代戏曲论著集成六》,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249页。“此即《心坚金石传》,死者生之,分者合之,是传奇体。”2按:明代何大抢本《燕居笔记》卷七载明代短篇文言小说《心坚金石传》,叙李彦直与倡家张丽容相爱,因参政阿鲁台从中作梗,二人双双狗情,尸体火化后心成对方形象,色如金,坚如石,为“心坚金石之宝”。
3吕天成:《曲品》,《中国古代戏曲论著集成六》,中国戏剧出版社,丨959年版,第249页。
4按:仅从叙事篇幅来说,元明中篇传奇小说字数在一万至三万不等,晚明风情传奇戏曲平均字数在五万,由客观篇幅大致可见中篇传奇小说较短篇传奇小说与风情传奇戏曲更近的叙事关系。
论兼而有之,多以浪漫爱情故事为主要题材,与唐传奇代表《鸾莺传》一脉相承,将其名为“元明中篇传奇小说”。5与一般传奇体小说相比,元明中篇传奇小说最为明显的文体特征在于诗词的大量增加和篇幅的极大增长。
风情传奇戏曲所属即是承袭南戏传统而来的戏曲范畴。吕天成《曲品》卷下将传奇戏曲题材分为六门:“一曰忠孝,一曰节义,一曰风情,一曰豪侠,一曰功名,一曰仙佛。” 6根据明代传奇戏曲剧本,可知他把表现男女爱情的传奇剧目称为“风情”。所谓“风”,《汉语大词典》解释:“谓兽类雌雄相诱……孔颖达疏引贾逵曰:'风,放也。叱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祀牡相逐而遂至放佚远去也。至于“风情”,《汉语大辞典》解释:“是指男女相爱之情……《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四:`听说世上男贪女爱,谓之风情。'亦指色情。”从“风情”的本初意义到引申意义,突出了男女双方从遇逢到生情的动态过程,强调遇逢之初的“诱”与生情之后的“放”。结合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与晚明风情传奇戏曲的叙事内容来看,“风情” 二字极好地概括和突出了本文予以讨论的才子与佳人因色与才的相互吸引而引发的风月事体。
二、流存:晚明版
本现可见的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主要有元人宋梅洞的《娇红记》、明人李昌祺的《贾云华还魂记》以及稍后的《钟情丽集》、《龙会兰池录》、《双双传》(《巫山奇遇》)、《怀春雅集》、《花神三妙传》、《寻芳雅集》、《天缘奇遇》、《刘生觅莲记》、《李生六一天缘》、《传奇雅集》、《五金鱼传》、《双卿笔记》等篇目。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以元代《娇红记》为滥筋,进入明代的创作则多以单行本行世。至万历年间出现一批辑录元明中篇传奇的小说汇编或通俗类书。现在收录中篇传奇小说的总集,主要有以下几种:1.《国色天香》十卷,题吴敬所编辑,书林万卷楼刊,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编,收中篇文言小说7篇。
2.《绣谷春容》十二卷,题“羊洛敕里起北赤心子编”,世德堂刊于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后,收中篇文言小说8篇。
5陈益源:《元明中篇传奇小说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价值》,出自《从<娇红记>到<红楼梦>》,辽宁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3-4页。
6吕天成:《曲品》,《中国古代戏曲论著集成六》,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223页。
7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词典》第十二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年版,第590页。
8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词典》第十二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年版,第616页。
第二章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与晚明风情传奇戏曲的时间叙事…………..15
第一节人生:“天命”与“人时” …………..15
第二节年光:“流年"与“四季” …………..30
第三章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与晚明风情传奇戏曲的空间叙事45
第一节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与晚明风情传奇戏曲的文本结构空间45
一、小引…………..45
二、“面”:叙事板块——以“兵戈之事”为例…………..46
三、“点”:场景单元——以“洒雪堂”故事为例…………..55
第二节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与晚明风情传奇戏曲的文本艺术空间…………..62
一、小引…………..62
二、“烈火芒”:寝与堂…………..66
三、“黑水洋”:舟与水…………..81
第四章结语
天缘的先在确保了结局的完满,“奇遇”则是整个风情故事展开的重点。本文讨论中篇传奇小说与风情传奇戏曲的时间与空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二者叙事背景中成呈现规律性的“常”。天缘奇遇之“奇”主要还是通过时空维度中的情节设置展 ,如奇物的洛浦还珠模式、奇侠的救厄解危情节、“错认”与“巧合”等具体叙事手法等等,而时间的流转和空间的转移伴随其中推动情节发展。就时空之常而言,凡人男女的身份设置决定了人物奇遇展开的时空维度主要取自现实生活。现实人生的时间展开就是流年的更替与四季的轮回,空间展开主要就是人与人的私人相处空间。这种依照现实人生设定的时空凸显出风情故事主体的真实性,以贴近现实的人生处境增强世俗受众对故事本身的信任和期待。
上文主要通过例证从晚明的时代精神、文人情性以及具体叙事策略等方面讨论了 “天缘奇遇”类型风情故事的盛行原因。元明中篇传奇小说虽然在晚明并无大举创作,但其扬情的主题、重欲的描写、才子佳人的设定、兵戈离乱的叙述以及时空维度天缘奇遇的整体叙事框架,同风情传奇戏曲有着天然的亲近关系,因而其在晚明被大量刊刻和在文人中被广泛阅读也就不足为奇了。元明中篇传奇小说和晚明风情传奇戏曲展现了形形色色的风情故事,但都不离才子佳人天缘奇遇的故事设定,其中传达的是晚明时人对婚姻与人生的理解和期许,也是古往今来的凡人共有的人生大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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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国色天香》,《古本小说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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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林近阳增编《燕居笔记》,《古本小说集成》,上海古籍出版,1994年版。
9.丁锡根《中国历代小说序跋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年版。
10.古本戏曲丛刊编委会,《古本戏曲丛刊初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5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