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生存献祭:“度过一生并非漫步穿过田野”
1.1困境:作为一种“残余”而活
博尔赫斯曾在1975年出版的《沙之书》的前言里这样写到:“我写作,是为了我自己和我的朋友们;我写作是为了让光阴的流逝使我安心。”对于写小说的人来说,我们似乎更关注他是否自我欺骗。对自我的真诚往往意味着写小说的人要处在自我与分裂的痛苦之间,但自我想要发展成真正的、完全的自由,这种分裂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即从此之后的“我”,再也不是那时的“我”了。双雪涛在《聋哑时代》中呈现了作为主体的“我”认识自我的过程,讲述了“80后”成长过程中的苦难。“苦难依然在民间流行,但是已经完全不是我们父辈经受的那种”,每一代都有各自需要面对的“苦难”,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渺小、荒诞的且极容易被遗忘的事物对于写作者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小说以七章、七个人物作为中心,以“我”的回忆串联起一群成长在“聋哑时代”的少年们走入社会的历程。“聋哑”,是这个时代的症候,也是每一个个体的生存状态。双雪涛着力于描绘主体身份建构中“真实的缺失”与“缝合”,展示主体建构中分裂与同一的两面性。这一“缝合”的过程注定是曲折并充满困惑的,因为人不可能真正复归自身,而这种“不可能”却成为小说中每个人活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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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突围:追寻诗性的复归
对于在当下现实生活中的个体而言,感性与理性不断分裂,人与自然不断分裂,与自身的完全重合似乎是不可能的,其存在的每一刻都是“自我”的丧失。这是现代性的主要标志之一,自欺的倾向存在于每一人身上,它让我们甘愿过着一种被提前设定好的生活,一种丧失自由却也无须承担责任的普通人的生活。这种“普通人”的生活对于写小说的人是无法承受的。在双雪涛看来,人终究要面临一个“现实主义”的结尾一一死亡,当这个结尾已经被提前告知,人应该被允许有一个“理想主义”的过程。从深层次的“自我”解剖扩展到“个体”生存境遇探讨,观察世界方式的转换包含着双雪涛对其个人生活经历的体悟。在双雪涛的写作历程中存在着一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不甘平庸的愤怒和对挣脱现实生活梏的向往带给双雪涛一种“乌托邦”的气质。他在想象与虚构中构建了一座自由与理想的精神庙宇,重新思考世界与人的关系,追寻“生活在别处”的可能。
在小说《长眠》中,“诗”成为了解决人类现代性危机的途径。小说围绕“诗”展开,“我”与老萧、小米因诗在大学结识,老萧是诗人,小米是“我”的女友,也写诗。老萧在小说中是“诗”的化身,用他的话说;“我做的一切都与诗有关”。这里的“诗”不仅是诗歌,更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自由。他的全部行动线索甚由三首诗构成的,《苹果河》是小说中出现的第一首诗,也是理解老萧这个人物在小说中的意义最重要的一首:
我从一只苹果的中途啃咬 吃到它腐烂的瞬间 苹果啊 我为你送葬 我用担架抬着你的核 葬你在活水之滨 让那无主的残舟为你守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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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小说凶象:人对想象力的可能性
2.1悬置:“死亡阴影下的讲话”
小说的中第一句是全篇的定音之句,首句的叙述与作家想要表现的欲望是同时产生的,它构成故事生成的源泉与支配力。“一百小时之后,死亡就要来临,这是站在台北街头的李天吾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事情之一。”小说《天吾手记》开篇的第一句就把整体的叙事基调铺陈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这种“死亡”对小说全篇的统摄在小说《长眠》的开篇句首中也曾出现过:“老萧死了,这让我始料未及。”在双雪涛的小说中,死亡是一种此在的常态。它被读者所熟知,如同一个稀松平常的物件被摆在眼前。世界虽然平滑地运转着,但在平静之下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残酷与暴虐。但双雪涛并不拘囿于书写死亡,小说叙述之事与死亡相连又超越死亡。对死亡的凝视之中,双雪涛在找寻表面图案背后隐秘的线。
在《冷枪》中,暴力的循环与死亡的悬置透露出双雪涛对存在于残暴世界下的个体抉择的理解。小说并置了现实与虚拟两个空间体系,而暴力就释放在这两个空间的转换与摩擦之中。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一个依靠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因打架斗殴而成为当地颇具名气的风云人物。老背则是一个瘦的出奇的“白面书生”,瘦弱的像是“吸血鬼”。但在一个射击游戏的虚拟世界中,双方的身份却发生了逆转,老背是一个无人能及的“神枪手”,而“我”却只是一个开场就被“枪毙”的累赘。这种从现实世界到虚拟世界中的落差感使“我”勃然大怒,于是在一次游戏过后,“我”在网吧里找到了那个在游戏中捅死“我”的人:
“我把他从座位里撤出来,按在地上,揍他的鼻子,鼻子喷出血,那人蒙了,好像鼻子断了是致命伤,躺在地上不动,我站起来朝他脸上踩了几脚,嘴唇翻出来,牙缝里也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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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沉默:宗教符号的重复与隐喻
宗教符号的重复如同“沉默的石头”遍布双雪涛的小说。如耶鲁学派的著名批评家米勒所指出的:“任何一部小说都是重复现象的复合组织,都是重复中的重复,或者是与其他重复形式形成链形联系的重复的复合组织。”在双雪涛的小说创作中,基督教、《圣经》等宗教符号的反复出现组成了其作品的独特内在结构。“沉默”之处在于宗教符号的存在往往并不是叙述的重心,小说中对它们的叙述也并非是情节因果上的功能性链条。但在多部小说的重复形式与链形联系中,宗教符号被镶嵌在一个与历史、阶级、社会与心理等多种因素相交织网络中,贮备了可被诠释的分量。
宗教符号在双雪涛的小说中更多体现为西方的基督文化。双雪涛并非基督教徒,但十分喜欢《圣经》,在他看来《圣经》是一部“美妙的文学作品”,蕴含着人类善与恶的原始构思。在《光明堂》中,双雪涛以多角度重叠塑造出林牧师的形象,善与恶的变异成为小说叙述的根本特卓。双雪涛笔下的林牧喊形象由三组叙事潜层构成。在第一节故事中,林牧师是一位每天在光明堂为教徒布道、受人敬仰的圣洁者。他为人们讲解《圣经》,传达上帝的旨意,化解人们内心的疾苦。但在神性光环下的林牧师仍然是普通的人,他也曾犯下过错:
“我曾经伤过人,断了别人一条手臂,在牢子里待了七年。可是我怎么着啊?底下有人说,你在牢子里遇见了主。男子说,是主把我送进了牢子,让我靠近他,看清他,依靠他。《圣经》我读了多少遍啊。底下人说:七遍。男子说,我一年读一遍,终于看清了自己。”
........................... 第3章烛照内心:大雪无法覆盖凡人的热血.........313.1凡人的“神性”与小说家的“正义”............31
3.2关于“拯救”的文学................34
3.3“匠人”与“骨头”:超越自我的未来...........36
第3章烛照内心:大雪无法覆盖凡人的热血
3.1凡人的“神性”与小说家的“正义”
在当代文学史的人物书写谱系中并不难寻觅对普通人的书写,但双雪涛笔下的人并非是被现代文学所界定的“小人物”。在他的小说中,“人”不分大小,人仅仅因为自身是“人”,而获得在文学中被书写、想象、和挖掘的权利。“人生到底是有很多面向,但是从一个失败者身上,也许能看到很多东西。”双雪涛小说中的人物很多都是社会定义下的“失败者”,他们身处生活的泥泞之中,浮浮沉沉,许多人在命运的上升或坠落中被悄然无声的抹平了。在双雪涛看来,“人注定毁灭”,但在人滑落的过程中,有时有那么一点“光泽”,而小说家不能放过这个“光泽”,这是小说家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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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