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南园林与昆曲的历史溯源
一.江南园林的形成与发展
“园林是捉弄人的,有真景,有虚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陈从周《园林清议》我们平时听到“园林”一词,大多联想到的有两种。一种是小巧而文人气的江南园林,另一种是气势恢宏的皇家园林。而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又以江南园林占多。因为谈到皇家园林,当今著名的,无非是颐和园、避暑山庄等地,似乎一个个都独立成名,霸气的很,无法用“园林”这一温婉之词来广盖,所以,江南园林,园林江南,比起那些皇家园林,似乎更合适相配了。当然,这只是从小生长在江南,闻吴越之音长大的我的想法罢了。从理论上讲,“园林”一词包括了皇家园林与私家园林。其中皇家园林,也是早于私家园林出现的。
传统的园林学家均把《诗经》上歌颂文王“灵台”、“灵沼”的诗词,作为我国园林艺术最早的证据。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
麀鹿濯濯,白鸟翯翯。王在灵沼,於牣鱼跃。”(《诗经•大雅•灵台》)从文中来看,当时的王所建的宫廷园林,已经不只是单纯的狩猎场所,而具有享乐的功能了。而后的各种史料记载中,或多或少也有提到帝王的苑囿。比如《史记》殷本纪中关于商纣王的著名的“酒林肉池”的描述:“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于鬼神。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闲,为长夜之饮。”撇开其对暴君荒淫无度生活的贬斥,其“林”与“池”字,与之前“益广沙丘苑台”结合来看,不难看出当时的苑囿,已有池与林的观念了,这在园林的意义上,比起前文的“灵台”“灵沼”要清楚的多。
乱世之后,秦统一各国。秦始皇在位期间暴戾残酷,野心勃勃,用其得来的俘虏与工匠的血肉,建起了许多恢弘巨筑,在中国乃至世界的建筑史上留下了浓重的印记。其中著名的上林苑,虽现在早已不复存在,但因后世的司马相如一篇辞藻华丽的《上林赋》,让帝王的苑囿第一次在我们眼前呈现出了明确的面貌。
二.昆山腔的形成
昆曲又称昆山腔。要对昆山腔的形成追本溯源一番,则要从北宋末年的南戏开始。徐渭在《南词叙录》中是这么说的:“南戏始于宋光宗朝,永嘉人所作《赵贞女》、《王魁》二种实首之。”宋光宗朝是公元 1190-1194 年,而永嘉即温州。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祝允明在《猥谈》中说“南戏出于宣和之后,南渡之际,谓之‘温州杂剧。’”徐渭也有补充道:或云宣和间已滥觞,其盛行则自南渡可能前一种“始于宋光宗朝”的说法比较有事实依据,又有剧作科考,所以徐渭比较肯定前者。综合来讲,南戏在宣和年间(1119-1125)在民间流传,但是还未成熟,直到南渡以后,才形成了戏剧形式,并有《赵贞女》、《王魁》这样成熟的作品出现。南戏不同于北戏,并不是从传统的宋杂剧中演变而来,而是从民间歌舞产生的。虽一开始并不入士大夫等上层人士之眼:“语多鄙下,不若北之有名人题咏。”4但也由此可见其浓厚的民间色彩。随着元朝灭宋,北杂剧流向南方,南北剧交融,南剧吸收了许多北杂剧的优点。而江南一带的经济发展,也促进了南戏的发展。
当时的临安(即杭州)是南宋及元代最繁华的城市。各处船只、货物聚集之处。往来商户,络绎不绝。这给南戏在江南和东南沿海地区的传播打下了基础,也为明代诸大声腔的形成创造了有利条件。到了元末,高则诚采用南戏的形式编写了《琵琶记》,则见南戏在文人士大夫间已有欣赏族群,而其发展也受文人的美学观影响。
第二章 园林美与昆曲美
一.园林小景——园林中的山水精神与画面感
计成在《园冶•园说》一文中,句句造园之理,其实都归于一句“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他在《园冶•自序》中写道这样一个故事:“环润皆佳山水,润之好事者,取石巧者置竹木间为假山,予偶观之,为发一笑。或问曰:‘何笑?’予曰:‘世所闻有真斯有假,胡不假真山形,而假迎勾芒者之拳磊乎?’或曰:‘君能之乎?’遂偶为成‘壁’,睹观者俱称:‘俨然佳山也。’遂播闻于远近。”由此可见,古人造园,意在摹自然之美景,使人入园时,如行至自然之中,品山川之雅,草木之盎然。早在魏晋时期,区别于始自上古的“天子苑囿”那种对宇宙山川的占有感,当时崛起的士人园林更多体现出借自自然,舒解身心的需要。
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诞生于自然山川田野之间,方见其淳朴怡然之处。用造园方法来说,那“东篱”,便是借了“南山”的景。但居于山川之中,便四处都是景,又何谈“借”呢?与之相比,江南园林的景,就显得“小”了。这自然与魏晋文人和明清文人的心态差异有关。
江南园林繁盛时期,是明末清初,朝代更迭之际,文士们大多纠结于出仕之心与事贼之耻的矛盾之中,借园林避世,心却始终无法放下,而愁闷悲情。前文也提到过,此时的文人心境,早已是出仕为儒,退而老庄的状态,老庄思想对自然山林的哲理性思辨并不为人所推崇,反而其消极避世的一面在这些隐逸文人中尚为流行。这与“性本爱丘山”豁达的陶渊明是完全不同的,其境高低自然彰显。不过,明清的江南园林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其建筑成就与文化底蕴,是魏晋简朴素陋的田园竹篱所没有的。明末计成所著的《园冶》一书,更是把明清时期江南园林的园林艺术系统化理论化,使其独立成为一门完整的园林艺术体系,代表了江南的士文化,一种人文的情怀。其中充满着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黑眸中所闪动的智慧。
一.江南园林的形成与发展....................................... 9-13
二.昆山腔的形成 ......................................13-16
三.园林中的演剧 ......................................16-21
第二章 园林美与昆曲美 ......................................21-42
一. 园林小景......................................21-33
1. 墙,影 ......................................24-28
2. 屏,帘...................................... 28-30
3. 楼,漏...................................... 30-33
4. 小结...................................... 33
二.景语与情语......................................33-42
1. 墙上的光影画 ......................................36-39
2. 隔与透 ......................................39-41
3. 小结...................................... 41-42
结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想,汤显祖笔下,《牡丹亭》的游园一出,是对昆曲美与园林美最贴切的诠释了。水磨调清丽细软的唱出这千古名句,唱尽了园林的美,也唱活了这一抹春色。陈从周先生曾说“中国园林,有高低起伏,有藏有隐,有动观、静观,有节奏,宜细赏,人游其间的那种悠闲情绪,是一首诗,一幅画,而不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走马看花,到此一游;而是宜坐,宜行,宜看,宜想。而昆曲呢?亦正如此,一唱三叹,曲终而味未尽……”园林与昆曲,这两者就像同一种文化,所发展出的不同形式的分支一样。他们都是一种持久而耐看、耐品的艺术,“观之不足由他遣”,就是这种“观之不足”含蓄而有韵调的美,让他们焕发着持久的艺术活力,至今都余香阵阵,绕梁不散。我们在品味这种“美”时,作为舞台工作者,更希望能将其表现在现代的昆曲舞台上,让观众来分享这种雅致的美,也让中国传统的戏曲文化,能一代代生生不息的流传下去。
同样,园林与昆曲所表现的,远远不止这些声色感官上的美。他们作为一种延续我国传统文化精神的载体,留下了解读不尽的长长的历史。在传统文化渐行渐远的今天,从历史与内涵上回溯园林与昆曲,去感受古人的情怀,追问他们的喜与乐,怒与悲,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孔尚任在讲述其《桃花扇》的写作目的时,说道:“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洪升作《长生殿》,其中有多么强烈的国家与个人、所爱与所背负的两难之伤,又有多少国破家亡的唏嘘惆怅。昆曲不只是才子佳人故事的靡靡之音,他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那些感叹世道沧桑,而隐逸于园林中的文人矛盾、无奈、悲悯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