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句法研究
第一节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句法构成分析
本文的研究对象否定义结构“什么呀”是由疑问代词“什么”和语气词“呀”共同构成的语法结构，了解其构成成分的语法特征是我们对该结构进行探讨的首要基础。
一、疑问代词“什么”
我们知道，代词实际上并不是依照语法功能划分出来的词类，而是根据“专门的称代作用”这一项语义功能划分出来的。疑问代词是用来表示疑惑并且提出问题的词,但是疑问代词还有非疑问用法。“什么”是现代汉语中常用而且典型的体词性疑问代词，“什么”的基本用法包括疑问用法与非疑问用法两个方面。“什么”的疑问用法是用来询问具体或抽象的事物，“什么”后可接具体或抽象的名词，也可以省略名词，“什么”在句中可以作主语、宾语、定语，还可以独立成句。例如：
（1）你是产妇的爱人吗?叫什么名字?什么单位?（古华《芙蓉镇》）
（2）怎么样?这些天来都有些什么想法? （古华《芙蓉镇》）
（3）她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到处游荡。（夏洛蒂·勃朗特《简·爱》）
（4）她说：“你要是放了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我所向往的可比你能给我的多得多。”“什么？”“我看好了一家珠宝店。”他说，“可我缺少一个有技巧而又自信的女搭档。”（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希区柯克悬念故事》）
“什么”的非疑问用法具体包括：任指、虚指、例指、表示否定或训斥、表示惊讶等。这里我们重点关注的是“什么”的否定或训斥用法，“什么”常常出现在其被重读表示不满的语气中，或者出现在一些固定的格式中，整体表示否定，有时这种否定还带有训斥、责难等含义。例如：
（5）师：第二道题有两个小问，第一问是：把一只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哪三个步骤？瞧你们答的都是什么呀！有人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张立宪《大话西游宝典》）
（6）-妈，这是我今天的作业，给你放这儿了。-你这写的是什么呀！有人能看懂吗？鬼画符都比你这好看。（来自网站）
（7）淑英请了安，就站在母亲后面，看了看母亲的梳得光光的一头黑发，笑着说：“妈，你的头发比我的还多，又细又软，真好。”“好什么！妈三十几岁了，你还跟妈开玩笑，”张氏的端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巴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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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否定义格式“什么呀”的句法功能分析
一、作独立语
李一平（1996）指出“什么啊”（音变形式为“ya[呀]”）的句法功能为“位于句首，作独立语”。[2]经我们考察，作独立语确实是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唯一的句法功能，例如：
（12）赵劲说：“他一定摸得很多鱼，可惜我们不知道这个消息！”警卫员说：“什么呀！他摸了老半天才摸到大拇指头粗的五条鱼。”（杜鹏程《保卫延安》）
（13）乙：对，笼子里有块窝头，我钻进去就出不来，耗子笼子是不是？甲：什么呀，我说的是鸟儿笼子，那天你不是正喂鸟儿吗？（冯不异、刘英男《中国传统相声大全》）
例（12）、例（13）中的“什么呀”都是作为否定应答语出现在答句的句首，例（12）中的“什么呀”否定的是发话者两个小句中的第一个小句，例（13）中的“什么呀”否定的是发话人四个小句中的最后一个小句，但都是位于答话的开头的位置。
有时，当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用于句子开头否定对方陈述内容时，前面也会添加语气词，如例（14）中的“什么呀”之前添加了语气词“咳”。（14）“她用一种娇滴滴的气声演唱着：‘回来吧，孩子！回来吧，孩子！快回到集体的怀抱……’于是镜头上是我的大特写，……”“咳，什么呀——瞎编！真该给他们个‘大哄子’！”（转自黄喜宏（2008））
有时，否定义结构“什么呀”还可以重复使用，如例（15）。
（15）苏淳看海萍出去了，追一句：“等下要过来睡啊!我可不打算跟你事实分居。”海萍笑了，突然意识到什么，问：“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苏淳拿手拨开海萍：“什么呀什么呀!你看你，狭隘了不是？我心疼你，那边房间的被子薄，也冷。”（六六《蜗居》）
或许从以上两个例子就可以看出，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不单单可以出现在句子的开头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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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义研究
第一节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义类型
一、否定所言事件的存在
邵敬敏、赵秀凤（1989）认为，“什么呀”是对对方某一部分话语的否定，表示不同意对方的看法。[1]该研究最早为我们明确指出了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否定语义。但是上文我们已经指出，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不仅可以用来否定对方，还可以用来否定自己言语中所述对象。那么，该结构又是否定什么的呢？袁毓林、刘彬（2016）指出，疑问代词“什么”表示否定的意义主要是表示说话者对于当下言语或其所涉及到的某一种事物、行为或话语的合理性持一种否定的态度，也就是说认为它们不具有合理性。[2]本文的研究对象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也在两位学者所言范畴之内。那么，按其观点，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也是用来否认当下言语或其合理性的，而且“什么呀”在一些语境中确实可以理解为否定当下言语的合理性。如，例（1）中 B 认为 A 所述电影是“老一套”，因此用“什么呀”对其观点进行否定，在这里 B 所否定的确实是对方所言观点的合理性：
（1） -《功夫》这部片子真好看！
-什么呀，还是老一套。（转引自卢素琴（2005））
然而据我们考察，“什么呀”所否定的也不一定为当下言语或其所涉及到的某种事物、行为或话语的合理性。例（2）中“什么呀”否定的是“刘德华要来我们市搞个唱”这则事件，是表达“刘德华要来我们市搞个唱”这则事件根本不存在，而不是否认“刘德华要来我们市搞个唱”这则事件的合理性。例（3）中“什么呀”否定的是对方说她“满二十了吧”，由白庭禹后面长长的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出白小娴可能外表看起来真的要比实际年轻，可能真的很像刚满二十，白庭禹的提问可能很合理，但事实情况却与之差别较大，因此这里“什么呀”也并不是用来否认合理性的。也就是说，否定对方或自己所言事件的合理性不足以覆盖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全部语义。
（2） -我听说刘德华要来我们市搞个唱了。-什么呀，根本没这回事儿。（转引自卢素琴（2005））
（3）“小娴哪。今年已经满二十了吧。”白庭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双手按压着两边的太阳穴。“什么呀！二十四了。”小娴笑道。（格非《江南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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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义特征
一、主观性较强
语言的主观性是指语言的这样一种特殊的性质，即说话人的语言表达中存在着说话人“自我”的表现成分，也就是说，说话人的言语中包含了说话人自己所持的立场、所持的态度和所持有的感情。否定也存在着客观和主观的分别。否定的客观性可以理解为：被否定的对象没有体现出说话人的主观性，该对象的属性为该语言社团中的全部成员所共同认定；否定的主观性指的是：被否定的对象一定程度上体现着说话人的主观性，说话人在表达该对象的基本属性上附加上了一些个人的主观因素，在肯定和否定之间有多个取值，还存在着明显的程度上的高低性。否定义结构“什么呀”就体现了否定语义的主观性。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有时体现了说话者以自己为中心的判断立场。说话者以自己最直接的感受、最原始的感受直接给予否定的反馈。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两种语义类型都体现出了主观性的特征。
当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用于否认别人所言事件的存在时，体现出较强烈的主观性，如例（14）中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说话者以自己喜好的标准否定别人的观点，例（15）中也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否定别人的观点。
（14）雨翔觉得这诗比他大哥的“退思忘红豆”好多了，浅显易懂，奉承说：“这诗好！通俗！”“什么呀！这是落伍的，最好的诗是半明不白的，知道了吗？”（韩寒《三重门》）
（15）-我记着你是不是最喜欢吃鲅鱼呀。
-什么呀！我还吃鲅鱼？我一吃鲅鱼就过敏，我怎么能爱吃鲅鱼？爱吃鲅鱼的可不是我。（来自口语交谈）
表 2-1：汉越味觉词“酸”与“chua”的隐喻与语义特征
第三章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用研究.................................19
第一节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用特征研究..................................19
一、语音重，语气强.............................................. 19
二、多用于对话语境................................ 19
第四章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否定机制研究........................................... 23
第一节 语用机制..................................... 23
一、省略机制...................................... 23
二、重音机制..................................... 23
第五章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与相关格式的比较研究............................... 29
第一节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与表否定的“哪里呀”的对比研究....... 29
一、相同点................................. 29
二、不同点...................................... 30
第五章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与相关结构的比较研究
第一节 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与表否定的“哪里呀”的对比研究
一、相同点
“哪里”“哪儿”“哪”都是询问处所的疑问代词，“哪儿”与“哪里”同义，“哪里”的轻音化就是“哪儿”，“哪儿”更加口语化一些。疑问代词“哪里”与“什么”一样，都可以后接语气词“呀”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表示否定意义。例如：
（1）她终于“咦” 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都红哪里去了呢？”金嫣说：“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么？” 高唯说，“哪里呀，没有哇。”（毕飞宇《推拿》）
（2）洪慕修顺便就在对面一张桌子上坐下，望着书道：“二妹，你真用功。这一会子工夫，你还在学堂里带着书来看呢。”蒋淑英道：“哪里呀，这是姐姐看的一本《红楼梦》呢。”（张恨水《春明外史》）
（3）“觉得怎么样，小妹？”尼克问妹妹。“有劲极了。尼基，你每次离家出走，都这么带劲吗？”“哪儿呀。总觉得很寂寞。”（海明威《亚当斯故事集》）
（4）-你家老二长得也太好看了，这鹅蛋一样的小脸儿，这宝石一般的眼睛。-哪儿呀，也就是长得一般吧！
其中，“哪里呀”也可以由疑问代词“哪里”自身或“哪里”重叠来表示否定意义，而“哪儿呀”不可以由“哪儿”自身或重叠来表示否定意义，例如：
（5）“瞧你笑得怕人劲儿！你病糊涂了吧！”“哪里！”我挺起胸脯来，立刻咳嗽了，赶快又弯下身子来才好些，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你一去就知道了，她多惦记你啊！比着我的身子给你做了好些衣服。对了，妞儿，你心里想着你亲妈是什么样儿？”
（6）领导也说：“为了接近劳动人民，为人民服务，提供娱乐，同时也来向各位同志学习学习。”“哪里哪里。”小楼道。“你们有文化，都深入生活，我们向各位学习才是真的。”（李碧华《霸王别姬》）
表 2-4：汉越味觉词“辣”与“cay”的隐喻与特征
结语
现代汉语中的否定义结构“什么呀”形式极其简短且固定，仅包含一个疑问代词和一个语气词，该结构中没有实词，也没有变项，与其他由疑问代词“什么”构成的否定义结构相比，具有极其大的特殊性。我们正是被这种特殊性所吸引，对这一结构进行了单独的研究。本文在搜集了各种来源的语料基础之上，综合运用了描写和解释相结合、对比分析、归纳总结的研究方法，对否定义结构“什么呀”进行了研究。首先本文依托三个平面的理论，依次分析了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句法、语义、语用特征。然后本文考察了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否定机制，主要为语用机制和认知机制。最后本文分析了同否定义结构“什么呀”一样由疑问代词和语气词构成的否定义结构“哪里（儿）呀”以及偶尔具有否定用法的“谁呀”，在此基础上本文对三者进行了对比分析，寻找三者的异同点。
第一部分为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句法研究，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构成成分为“什么”与“呀”，句法功能作独立语，但是不只出现在应答句的句首，还可以出现于句中和句尾，可以出现在多种句法位置，它的句法特征具体包括：形式简短固定、成分无典型实词、后常附解释性小句。
第二部分为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义研究，首先我们研究了其语义类型，认为其并非是用来否认对方言语的合理性的，而是否定对方话语中所言事件的存在的，上述否认事件存在是一种语义类别，还有一种类别表现在其用来否认自己言语中所述对象的，此时表示贬抑自己言语中所述对象。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义特征为主观性较强与意外性明显。
第三部分为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用研究，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语用特征包括：语音重、语气急、多用于对话语境。礼貌程度可强可弱；其言语功能包括：否认和辩驳、不满和斥责、谦虚客气。
第四部分为否定义结构“什么呀”的否定机制研究。否定义结构“什么呀”否定的语用机制主要包括省略机制、重音机制、“疑罪从无”的心理机制还有上下文语义内容对立的语境机制，认知机制主要包括语气隐喻机制和凸显机制。这些机制都对否定义结构“什么呀”否定义的形成与识解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