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X 式”到新兴“X 式 Y”结构的发展演变
一、萌芽时期：“X 式 Y”结构的前身“X 式”
“X 式”结构由来已久，早在上世纪中期，就以“式样”之义出现于新闻报道中。后来，社会发展使社会上一些事物有了更细的分类，如餐厅有了中式和西式的区别，电脑有了台式和便携式的分类，因而受“X 式”修饰的事物越来越多，“X 式”的数量也呈扩张趋势。“X 式”应用广泛，流行时间较长，一定有它自身的优势，这里将重点从性质和功能两方面对“X 式”进行论述。
（一）“X 式”的性质分析
“X 式”是由变项“X”和不变项“式”构成的一个半开放的框式结构。它的性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不变项“式”的性质，那么，我们先来讨论“式”的性质。
1.“式”的性质
关于“式”的性质，早有朱德熙先生在《语法讲义》（1982）中因其是不定位语素且“X”和“式”有明显的修饰关系，故认为它是词根；又有张谊生、张静等学者在文章中将“式”看作词缀；但正如前文综述里提到的内容，近年来大多数学者都持类词缀意见。面对学界几种不同的说法，本节将通过分析确定“式”的性质。
在现代汉语中，“式”是不成词语素，它不能单独成词，必须跟别的语素组合成词。从构词的位置来看，它可前可后，有“式 X”和“X 式”两种形式。依托这两种形式，它所表达的语义也是复杂的，具有多个义项。“式”在《现代汉语词典》（第 7 版）[1]中的释义和用例情况如下表所示：
表 1 “式”在《现代汉语词典》（第 7 版）中的释义和用例情况
二、过渡时期：由“X 式”发展为“X 式”+Y 黏合态
“X 式”的大量衍生和高频使用，使它成为一种在语言使用中占据优势的修饰性结构，并催生了不少相关的变体，如“X 性”“X 化”等。此外，它在句子中经常作定语或状语修饰、限制所指向的对象，和被修饰成分组成一个偏正结构。因为“X 式”是一个具有依附性的修饰语，所以这种偏正结构早已存在于人们的话语中，只是后来才逐渐被提取出来单独使用。这种偏正结构短小精悍，也更抓人眼球，久而久之，就出现了“X式”和中心语黏合在一起整体使用的语言形态，即“X 式”+Y 黏合态。
（一）“X 式”+Y 黏合态的产生背景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发生改变，从以电脑、报刊杂志为阅读的主要平台发展到通过智能手机便可轻松上网获取信息。手机阅读时代的到来，使人们在获取信息时渴求对其进行一个简单筛选，提取关键信息以便快速阅读。在这种浅阅读模式的影响下，流行语开始由语录流行语发展为词语流行语，而创造新词新语时也力求兼具简与新，即言简意赅又具有表现力和感染力。在语言自身的变异和人们的高频使用双向驱动下，逐渐出现新的语言现象。
索绪尔认为：“黏合是指两个或者几个原来分开的但常在句子内部的句段里相遇的要素互相熔合成为一个绝对的或者难于分析的单位。这就是黏合的过程。”[1]在本文中，“X 式”+Y 本身是一种开放性的偏正结构，因为“X 式”有较强的依附性，所以“X 式”和“Y”在话语中是一种共生关系。又因这一结构的重心是放在修饰语上的，所以大多是一种“X 式+的+Y”的结构。由此可知，“X 式”和“Y”起初并非具有很强的黏合性。随着新媒体的发展，网络上信息的更新速度加快，人们在网上阅读时渴望追求一种省力的信息解码过程，同时，媒体人也尽力迎合网友之需，力求信息编码的经济化，于是出现了“X 式”和“Y”黏合在一起的情况。“X 式”和“Y”发生黏合是一种语言变异现象，但“X 式”和“Y”有时还会分开使用，并未形成一个固定的黏合形式，所以我们称其为“X 式”+Y 黏合态。这一黏合态最早出现于大众视野，要始于 2012 年一篇新闻报道中的“休假式治疗”。
表 10 问卷中 8 例新兴“X 式 Y”结构来源、特征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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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兴“X 式 Y”结构的三个平面分析
一、新兴“X 式 Y”结构的句法分析
新兴“X 式 Y”结构诞生于网络微时代，微时代是以微博、微信和微视频作为传播媒介的主要代表，以短小精炼作为文化传播特征的时代。[2]在这个具有传播瞬时性和信息共享性的微时代，无论是话语流行语，还是词语流行语，在形式上都以短小精悍、言简意赅为主要特征，这就意味着它们不仅表意凝练，而且在形式上也不会太复杂，以求用最少的输出实现认知的最大化。根据前文的介绍，新兴“X 式 Y”结构是从“X 式”变异而来的结构形式，因为具有一定的沿承性，所以形式上既有继承也有创新。我们首先对该结构进行句法分析。
（一）新兴“X 式 Y”结构是一种框填式结构
网络流行语，总是以各种形态活跃在网络平台上，多数也已经渗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维系流行语生命力的方式是不断衍生或创造更多的次生体流行语，所以，扩散既是流行语发展的动因，也是流行的结果。每当新事物、新现象大量出现，流行语在语义上便开始泛化，但单纯的语义泛化对扩散的贡献是有限的，为寻求更大规模的扩散，人们选择突破固有语言形式的束缚。一种能产的、成规模的流行语中必然包含了敏感于流行语义的成分和指向具体情境或对象的不敏感成分，扩散时我们只需保留敏感成分，替换结构中的不敏感成分，便可构成一个具有常项和变项的框填式结构，获得更大范围的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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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新兴“X 式 Y”结构的语义分析
新兴“X 式 Y”结构之所以深受媒体人的青睐，除了上面谈到的句法特征鲜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它具有表意的开放性。这种表意的开放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为一个开放性的框填式结构，框架意义的逐渐泛化使它空项的包容性不断提升；二是这种格式框填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网友们自由发挥、表达情感的心理需求。因此，该结构在语义方面的特征主要表现在框架意义的泛化和其语义具有表“情”性上。
（一）语义泛化
新兴“X 式 Y”结构是一种形式框填，是流行语发展到一定阶段为尽力减少语义特征与尽可能多的对象建立联系而采取的语言对策，能够解决语义泛化难以解决的瓶颈，所以它本身是语义泛化的结果。不过，就其结构发展来看，它由“X 式”逐渐演变至今，也在不断经历语义泛化，主要体现在构成成分语义的泛化，以及框架结构的意义泛化。
1.框架成分“式”语义的泛化
在新兴“X 式 Y”结构中，“式”不仅是唯一的常项，也是表意的关键，本身与前项“X”结合得更紧密些，并处在“X 式”这个词语框填中。在一个框填式结构中，框架成分的语义一般都比较概括，因为框架成分的语义需要面对一个系列难以预测的具体对象，而填充成分则不受此限制。这就使得以词为母体的框填中往往会选择一个意义比较抽象，具有类词缀特征的语素作为框架成分，如“党：标题党、动漫党、淘宝党……”等。同样，框填的频繁发生也会迫使一个普通的词根语素泛化成一个类词缀，“X 式”中的“式”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上一章谈“X 式”时提到过，“式”在《现代汉语词典》（第 7 版）中有五个义项，分别是：①样式；②格式；③仪式、典礼；④自然科学中表明某种规律的一组符号；⑤一种语法范畴，表示说话者对所说事情的主观态度。当“式”是框填式结构“X 式”的“框”时，语法化中的“保持原则”[1]使得“式”语法化后仍保留一定的实在意义。关于“X 式”中“式”保留的实在意义，有学者认为，类词缀“式”是以义项“样式”为基础发展而来的，在这个义项上生成的“X 式”能产性很强，前面可搭配的成分多[2]；另有王灿龙（2015）认为“酒店式、渐进式、非接触式”中的“式”意为“形式、方式”，是由“中式、美式、鹰式”中的“样式、模式”泛化而来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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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兴“X 式 Y”结构的接受和使用情况分析..................................... 40
一、新兴“X 式 Y”结构的接受情况分析............40
（一）知晓情况分析......................................... 41
（二）获取途径分析.......................... 42
第四章 新兴“X 式 Y”结构的流行原因和社会影响分析............................. 47
一、新兴“X 式 Y”结构的流行原因..........................47
（一）语言机制的推动................................ 47
（二）碎片化传播模式和消费文化的影响..........................................48
结语....................................53
第四章 新兴“X 式 Y”结构的流行原因和社会影响分析
一、新兴“X 式 Y”结构的流行原因
新兴“X 式 Y”结构是一种框填式流行语，本身就是网络流行语扩散的一种高级形式，折射着特定时期的社会风貌。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它的出现和发展必然是语言内部理据和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方面受到内部语言机制的推动；另一方面也和网络社会与文化、使用者的认知及心理需求等外部因素密不可分。
（一）语言机制的推动
语言是一个不断发展变化的动态平衡系统，而词汇是语言中最敏感的部分，总能对语言的发展演变迅速而活跃地做出反应，并在语言内部机制的推动下发展和演变。新兴“X 式 Y”结构是一种特殊的框填式结构，是流行语扩散的高级形式，同时也是网络语境下新词新语的另一种呈现方式。在对环境发展变化做出回应时，自身的衍生和发展也体现着语言内部规则的制约和影响。其中，发挥主要作用的是类推机制和经济机制。
1.类推机制
类推机制是语言的普遍机制之一，它通常是指语言中的某些词汇和语法形式在其他规则模式下所发生的模式同化或规整化过程。19 世纪的历史比较语言学家在解释语音、词汇和语法形式的历史演变时，经常求助于类推。[1]不过从共时层面看，它也是一种经常制约着语言运用的机制。派生法就是在此基础上出现的构词方式，在英语的构词规则里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汉语中也同样存在词根＋词缀的派生构词法，而且由于运用广泛，使得一些词根语素逐渐类词缀化。
在流行语中，类推是利用语言中已经存在的某种形式或结构，通过类比的方法，进行模仿与推演。然而，制约我们模仿和推演的基础是那个模式，即结构框架。所以说，类推是适用于框填式结构的。对新兴“X 式 Y”结构来说，它的衍生和发展更依赖于类推机制，如由“教科书式执法”一词的出现和传播，衍生出“教科书式自我介绍”、“教科书式自救”、“教科书式模范老公”等结构，这是“教科书式 XX”为网友们提供了类推造词的理论框架，类似的还有“暴风式 XX”、“沉浸式 XX”等；再如“快餐式恋爱”的出现，带动了“过山车式恋爱”、“脑补式恋爱”、“节日式恋爱”等“XX 式恋爱”结构的产生，这种类似的结构也有不少。因此，新兴“X 式 Y”结构的前后两项都可满足类推条件，在类推机制的推动下，衍生出大量的次生体流行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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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新兴“X 式 Y”结构是一种兼具继承性和创造性的框填式流行语，它产生并流行于网络环境，代表着近年来多数框填式流行语的发展特征。本文通过分析从微博、微信、微视频及各种网络、电视节目等平台上搜集到的语料，首先，了解了从“X 式”到新兴“X 式 Y”结构的发展演变过程；其次，从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平面细致地分析了新兴“X 式 Y”结构的本体特征，认为它是比一般的词语流行语更具创新性和主观性的开放式结构，也是网络语境中具有蓬勃生命力的一股力量；再次，为了了解这一新兴结构在使用者层面的流行程度和使用倾向，以问卷调查的方式考察人们对这一新兴结构的接受和使用情况。通过调查发现，人们对这一新兴结构的关注和使用情况还并不够，但态度上总体还是认可的，这也说明了该结构发展存在优势的同时也有使用上的不足，为提高人们的使用率需要进一步完善自身；最后，总结分析了新兴“X 式 Y”结构流行的原因和对社会生活、语言使用的影响，并针对不足之处提出了合理化的建议。
这一新兴结构呈现出集群化的发展态势，与其说它是一种具有搭配关系的开放式结构，不如说它是一种能产的语言机制。它的再创造性和生成性不断更新着网络语境中依托这一结构的新词新语，而感受性的文化涵义和高度灵活的环境适配性也使它具备出现在多种场合的条件。所以，虽然我们目前对它的认知尚浅，但我们应该用动态发展的眼光看待这一新兴结构，在创作和使用中也要注意适度原则和语境匹配性，从而挖掘这一结构更多的语用价值和发展潜能。
总而言之，我们应该正确地看待这种尚处于发展阶段的框填式流行语，看到它现阶段流行的优势和对社会生活产生的积极影响，同时也要注意它和流行元素碰撞后产生的问题和局限性，这样才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创新和完善，不断丰富人们的语言生活，使当代网络流行语不再是恶搞文化影响下的不规范语言现象，而是兼具规范性和娱乐性为一体、满足注意力经济和情绪感染需求的新式流行语。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