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薛宝钗为何反常?不知读者你在读《红楼梦》时是否也有这样的疑问呢?如果有你又是怎样理解的呢?如果没有你是不是也想知道原因呢?那就来读读由论文网文学论文频道为你提供的这篇论文。
论《红楼梦》中薛宝钗何以会反常
关键词:薛宝钗;反常
刘心武老师在“百家讲坛”中讲解说,是因为薛宝钗待选宫中“才人赞善”落选,故此心中烦躁、郁闷,竟至自我失控,“出语伤人,恶语相向,尖刻度之令人难堪,比黛玉更胜一筹”。薛宝钗素以“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且善体恤下人、世故处事而著称贾府,上下人缘极好。在小说中,其形容极少愠怒之色,语言极少斥伤之气,多时给人端庄贤淑,稳重和平的印象,即使内心有了别扭,受了委曲,也是笑着说话,却在第三十回一反常态,竟然当着贾母、王夫人等面,怒火中烧,指手斥人,语气恶狠,极尽讥讽棒打、淋淋尽致之态,直杀得宝黛二人落花流水,何哉?
薛宝钗之反常,与她的性格和形象格格不入,使人惊疑而不得其解,但诚如刘心武老师所认为,是为进宫落选而反常吗?
刘心武老师还有个观点,认为薛宝钗选秀失利、心灵伤痕平复以后,就渐渐流露出了对宝玉的爱恋。
按小说情节,元妃赐端午节礼即为宝玉、宝钗指婚 ,在二十八回,按刘老师解说,其时宝钗已落选,之后即二十八回后,宝钗对宝玉渐渐流露出爱恋之情,而二十八回前,宝钗对宝玉并无爱恋之情,或者究竟她内心如何,至少表面上未流露出来(刘心武老师本意,二十八回前宝钗一心想着进宫选秀之事,并无心顾及宝玉),而事实是这样吗?让我们来看二十八回前有关宝钗宝玉交往的情节。
薛宝钗进贾府第一次正面出场,是第七回,其时她病着,几天未出门,向周瑞媳妇叙说治其喘嗽病之药“冷香丸”配方儿,说了一大篇,便引出第八回宝玉去看望宝钗。宝钗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宝钗看过正面,再看反面,又翻过正面来细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彼时宝钗丫环莺儿也看着发呆。宝钗嗔她去倒茶,莺儿却嘻嘻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象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第十九回至二十回,宝玉在黛玉房中编撰“耗子精”的故事,两人正戏闹,宝钗走来,三人又互相讥刺取笑……,后宝玉又去找宝钗玩(恰湘云来贾府),引起黛玉心酸,与宝玉赌气,又双方表明心迹,归于和好。第二十一回,一大早,宝钗又来找宝玉,值宝玉在黛玉房中同湘云一起梳洗,问过袭人,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后,深感袭人有见识,细谈几句,进而对袭人“深可敬爱”。待宝玉出来,宝钗自离去了。宝玉便向袭人道:“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闹,见我进来就跑了?”问两次后,袭人方道:“你问我么?我哪里知道你们的原故。”
以上情节,明显可以看出,宝钗总想找宝玉说话玩耍,可想其心中已有宝玉,后面情节更能证明这一点。为什么宝钗听了袭人之言自离去,我猜度原因有二,其一宝钗见宝玉和黛玉、湘云亲近,含酸离去;其二,为袭人说出男女礼节语而离去。第二十二回,贾母为宝钗过十五岁生日一节,宝钗总去宝玉房中,和宝玉、黛玉、湘云撕缠一起。
其实,从宝钗进贾府生活到此,不难看出,宝钗对宝玉已生爱恋之情,而宝玉只一心钟情于黛玉,且相互刻骨铭心,贾府上下尽明于心。故宝钗作灯迷诗曰: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
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
焦道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此诗周汝昌老先生解说为八十回后,宝玉、宝钗奉命结婚后,宝玉为不负已逝的黛玉,总未与宝钗同床共枕,也符合第五回《终身误曲》:“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虽然宝钗明知宝玉无意于自己,但从未放弃追求宝玉的希望,她自信自己有比黛玉优越的条件,只是“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接着第二十五回写到宝玉因被贾环烫伤脸部,几天不出门(彼时已入住大观园),黛玉百无聊赖(黛玉总时时想着宝玉,不放心宝玉,时时想和宝玉见面说话,可由于各种因素,她又不能时时待在宝玉身边),信步来至怡红院,原来李纨、凤姐、宝钗都在,因说起吃茶之事,凤姐笑道:“倒求你,你倒说这些闲话,吃茶吃水的。
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说宝钗对宝玉没有深深的爱恋,她为何总要经常去找宝玉?总要“有事没事”去找宝玉?总要找借口去找宝玉?而小说二十八回前情节中她很少去找迎、探、惜春(按常理,女孩总爱找女孩玩),比如引出黛玉葬花这一次去找宝玉,本来天色已晚,作为“端庄贤淑,稳重和平”的她,又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本不该去怡红院,彼时他们都已十五、六岁,正如袭人所言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可她去了,去了也得有个搭话的借口,便是“你偏了我们的东西了”……
还可以从另一角度分析,黛玉之所以时时处处防着宝钗,正因为她明显看出宝钗深爱着宝玉,更可怕的是“金玉良姻”的阴影时刻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只有将希望放在宝玉身上,放在贾母身上,要求宝玉必须对她一心一意,忠贞不二,而宝玉也确如此。所以当宝玉与宝钗稍有亲密接触时,她承受着多大的感情和心理煎熬,她有时的尖酸刻薄就能让人理解了。这也说明,宝钗一直在努力争取宝玉,而并非一心在想进宫的事,或者根本未想。
再到第二十八回,既黛玉葬花后,宝黛二人互表心迹,又尽释前嫌和好如初心情愉悦,宝玉心情非常好,十分活跃,也十分健谈,因王夫人问黛玉病情说出“金刚丸”(实为天王补心丹)的药名,宝玉便说出治黛玉之病的另一药配方来(实已为宝钗配过),王夫人因不信,问宝钗,宝钗为迎合王夫人而撒慌说不知道,后凤姐出来做证(宝钗自是讨得没意思,其实宝钗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有多次),宝玉便以黛玉为借口(因黛玉画着脸羞他)批评抢白宝钗(也是宝玉黛玉亲密无间,宝玉总远着敬着宝钗的外在表现,小说中一贯如此),后又怕宝钗下不来台,又替宝钗说她本人不知道等语,这又使黛玉心里难受(黛玉心里想着宝玉替宝钗说话是因宝玉亲切宝钗而非敬着宝钗),接着贾母派人叫宝黛二人去吃饭,黛玉起身独身走了,并不等宝玉,宝玉也自说不去,宝钗因笑道:“你正经去罢。
这时最得意的便是宝钗了。宝钗看见宝黛二人站着说话(宝黛也看见宝钗从那边来了,二人便走开了),分明看见,只装看不见,低头过去了,先到王夫人那里,坐了一回,再到贾母那里去。我们想想,宝钗也是在这天早上第一时间去王夫人处、贾母处,也是想察言观色,看两个关键人物对贵妃赏赐(实为指婚)一事是否能露出什么反映来。紧接着有一段话很关键,我们再来分析一下。这段话是:
“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同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日见了元春所赐的东西独他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
刘心武老师对这段话的讲解是:选秀入宫固然是家长对宝钗的最高期望,但身为包衣世家的金陵四大家族的女子,在皇族中发展的竞争力毕竟有限,所以王夫人薛姨妈把安排她嫁给宝玉视为最切实可行的方案,不过薛宝钗自己对选秀入宫心气一度是高昂的,刚刚落选,元春就来指婚,在那个特定情境下,她却不能像母亲和姨妈那样兴奋,她“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这是非常准确的揭示。
以上刘心武老师所解说能服人吗?我们还得扯出他的另一个观点,即:“薛姨妈鼓吹‘金玉姻缘’,其实那‘玉’的首选是皇帝的玉玺,实在得不到,才去瞄准灵宝玉”。“要知道那时候宝钗并不认为和尚所预言的“金玉姻缘”就一定是嫁给贾宝玉,有玉的男人不止一个啊,皇帝有玉玺,王子、世子都有玉(这里且不说刘心武老师究竟是说明宝钗首先选择玉玺,如得不到才瞄准通灵宝玉呢,还是把选为郡主的陪侍作为了底线?)。
刘心武老师还提出,为了证明宝钗以元妃为榜样,一心想进宫,所谓心气一度是高昂的,第七十回她作柳絮词发出“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天”的誓愿。
我们说按刘老师讲解第二十八回已知宝钗落选,又有娘娘旨意,她在七十回还有必要发那个誓愿吗?没必要。再说“金玉良姻”(实为“金玉良姻”,“金玉良姻”和“金玉姻缘”有所不同,良有美好的意思。),既然“玉”可指皇帝的玉玺、王子、世子的玉,那“金玉良姻”还有什么意义?世上佩玉的男子成千上万,难道碰到谁就嫁给谁不成?即使专指王子、世子的玉,那个王子、世子不随便佩个玉呢,这个玉(除皇帝的玉玺外)也太俗了吧!也太没有什么文学和文化含义了吧!再说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即使皇帝的玉玺也不能和它相提并论,通灵宝玉者即通灵也,贾宝玉是那玉的化身,那玉是贾宝玉落草时口中所含(世上绝无第二),那玉是女娲补天时所剩高径十二丈、方径二十四丈顽石,自经锻炼之后,已通灵性之玉。
刘心武老师还认为,薛宝钗落选,是因为朝中无人,贾元春作为贵妃,她不能干预朝政。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贾元春还算受到皇帝的宠幸,清朝皇后、贵妃干政不干政,我本孤陋疏浅,不得而知,但我想贾元春若真正想帮助宝钗,她私下里给选考官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凭皇帝对她的宠幸,选考官还是要买她的帐的,就是说,如果宝钗真的为待选进宫而来京,她是可以成功的,而最终没有进宫,正说明待选进宫不是薛家母子的第一目的,第一目的也是唯一目的就是和贾宝玉结婚。
我们再回头看看那段关键的话,即“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同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总远着宝玉……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我的理解薛姨妈向王夫人提说“金玉良姻”之类的话,就是明确暗示宝钗应和宝玉结婚,宝钗亦知“金玉良姻”就是她和宝玉将来的结合,所以她总远着宝玉,是一种像她这样的封建少女固有的心态(其实并未总远着,而是有事没事去找宝玉,只是宝玉被黛玉缠绵住了)。后来见到元妃指婚,她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注意“没意思”通过上下文应理解为“不好意思”,羞涩的意思,就是说她此刻见到宝玉心里越加不好意思起来,越加的羞涩起来,这才是非常准确的少女心理的揭示。
让我们再回到第二十八回小说的情节中,宝钗一大早走到王夫的房子,坐一会再到贾母房中,宝玉因和黛玉看见宝钗走过来各自走开,先于宝钗到贾母处,后见宝钗来了,看见她左腕戴着元妃所赐红麝串子,便要来观赏。我们看看,宝钗常以素静著称,第七回周瑞媳妇去薛姨妈处找王夫人回刘姥姥一事,薛姨妈趁便叫周瑞媳妇捎去宫花十二支给凤姐等诸姐妹,王夫人说留着给宝丫头戴,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再如第四十二回贾母携刘姥姥等游大观园,至宝钗房中,只见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还说“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些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宝钗这样素静的女孩,从来都是含蓄内敛,却为什么昨日元妃所赐的东西,今日一大早就戴上了呢,似有夸耀的嫌疑,其实还不是向贾府诸人宣示元妃旨意而已。
接着写到宝钗为宝玉褪红麝串子,因肌肤丰泽褪不下来,宝玉看着雪白一段酥臂,又想起“金玉”一事,再看宝钗另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呆了,宝钗也不好意思起来,显出温情脉脉、羞涩含娇之态,恰巧黛玉随后进来,全看在眼里,以呆雁喻宝玉而甩帕子惊醒宝玉。可想此时黛玉心中又酸痛起来,“金玉良姻”的阴影又浓浓笼罩在她心头,为二十九回宝玉、黛玉感情冲突达到高峰埋下伏笔。
第二十九回便是清虚观打醮,写到张道士给宝玉提亲,贾母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会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得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贾母这段话,我的理解,就是实指林黛玉,特别是“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得上就好”,完全符合林黛玉,再有“模样儿性格儿难得好的”这句话,模样自然是长得绝对漂亮,性格儿难得好的并非指宝钗的性格,而是指性格儿和宝玉能合得来,试想如果再长得漂亮,性格再好,却和宝玉合不来,宝玉自然不乐意,贾母也会不同意。要知道,贾母虽年事已高,但她的思想认识要比王夫人等超前得多,常常不拘小节,打破常规,喜聚兴雅,有大家风范,所以贾母为宝玉找对象,定要模样好的,脾气性格合得来的(87版电视剧演到此,宝钗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并看了一眼黛玉,似有不准确。)。但话又说回来,虽然贾母有以上说法,却未明确说出是林黛玉(其实贾母心中怎能不知黛玉宝玉二人互相深爱呢?),过来人对年轻人的一言一行总能了如指掌,只是不挑明罢了。
紧接着写到宝玉黛玉二人情感冲突。看了一天戏,第二天,宝玉由于张道士为他提亲而生气便不去(打三天醮,看三天戏),黛玉中了暑(实为心中不自在)亦不去,贾母因他二人不去便执意不去(亦可见宝玉、黛玉在贾母心中最重)。宝玉见黛玉又病了,心里放不下,饭也懒得去吃,便来看她(实指宝玉心中只有黛玉),黛玉怕宝玉有个好歹,劝他去看戏(实指黛玉心中唯有宝玉),三言两语,两人便互相猜忌误解起来,宝玉嫌黛玉不理解他的真心,便想黛玉心中无他,黛玉猜疑宝玉只哄着她,而心中亦无她,正是“看来两个人原本是一个心,但都多生了枝叶,反弄成两个心了”,便不由赌气大闹起来。
到了次日,即五月初三,便是薛蟠生日,薛家请贾府诸人看戏,贾母因想乘今日去看戏,使宝黛二人谋面和好,没想到又都不去,急的抱怨道:“我这个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便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着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不咽这口气……”自己抱怨着也哭了。这话传入宝黛二人耳内,原来他二人竟是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参禅的一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虽不曾会面,然一个在萧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却不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以上这段文字,等于贾母向贾府宣布了宝玉黛玉二人的婚事,虽有元妃赐婚的旨意,但元妃毕竟是贾母的孙女,清代是很注重孝节的,最终还是贾母说了算。按小说情节,五月初二宝黛二人发生感情冲突,初三日两人各在自己房中,听得贾母所言,心下深为后悔,初四日宝玉便主动去向黛玉和好,互表心迹,和好后来见贾母,恰宝钗也在贾母处。
此时的宝钗心境会是怎样呢?元妃赐端午节礼大概在四月二十七日,至五月初三日之前,可以说是宝钗最为得意之时,以为有元妃指婚 ,“金玉良姻”已稳操胜券,不想贾母在五月初三日说出“不是冤家不聚头”的俗语来,宝钗听到后肯定如雷霆贯耳,心中大不是滋味,只是五月初三日是薛蟠生日,她不好离家,至五月初四日,她实在烦燥不安,便来贾母处察言观色(理应在家陪客,正如她说的“我怕热,看了两出,热的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来了。”)
本来宝玉黛玉二人闹别扭人皆尽知,又和好如初,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无话找话,和宝钗搭讪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这句话是宝玉因实在无话接宝钗的话,无意中搭讪说出,却成了奚落之言,嘲讽宝钗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