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写作意识的自觉
1.1 以“工人”为题材的左翼青年作家
左联时期,革命现实主义是当时小说类型的一支,但却影响深远。草明作为其中的一员,其文学创作方向也多采用现实主义手法。她这时期多是描写社会底层女性的痛苦挣扎,反映女性悲苦命运的有《不听妈妈话的女孩子》(1932),《等待》(1932),《有句话要问他》(1932)等,描写工人贫穷困苦生活的如《万胜》(1933),万胜和顺德女性一样,消磨在丝厂里,饱受生活苦难,还有家庭的拖累,最终也不能逃脱被工厂赶出来的命运,万胜最后消失了;《倾跌》(1933),三个从乡下到城里谋生路的姑娘,由工厂工人变为城里佣人,生活境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善,生活所迫,阿屈和苏七最终沦为街头妓女;[1]《不听妈妈话的女孩子》,“阿祥和阿凤”的故事,缫丝女工由于母亲的教唆,受了巡巷阿祥的欺负,几年后,她由女工变成了自由女,痛快地收拾了阿祥。[2]这时期她的作品关涉多方面,有农民,工人,士兵,但主题却是相同的,她的笔触一开始就伸向了我国土地上最饱受困苦,煎熬的广大人民,控诉社会的黑暗,当然也和她童年的所见所闻有很大关系,家庭不富裕的草明,出生在广西顺德一个没落的家庭,家乡有大大小小的缫丝厂,她亲眼目睹了同村女性暗无天日的工作状态,看到了乡村人民穷困的生活状态。同乡女工要么接受低廉的工资,继续留在丝厂,要么背景离乡,逃往城市谋求生路,但同样的命运在等着她们,即使付出全部劳动依然食不果腹,草明笔下的女工是想努力生活而不得。剥削、压榨,使得她们付出全部,生活却每况愈下。草明创作起步的笔触直指下层群众,她的作品中很少出现知识分子的身影,内心的悲悯促使她的写作视野集中在底层劳动者身上。为下层人民发声,便引来了当局的注意,为躲避追捕,草明和同伴离开广州,来到当时的文化中心——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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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党员和干部身份的主观驱动
四五十年代文坛中诸多作家同时担任行政工作是一种普遍现象。丁玲在苏区担任过“中国文艺协会主任”,西北战地服务团主任,一边主持行政工作,一边进行创作,丁玲在处理“歌颂”与“暴露”的问题上,关注点在解放区工作中的出现的种种问题, 相比而言,赵树理的创作精神和《讲话》是不谋而合的,使得他成为《讲话》后的“红人”,并因此确立了“赵树理方向”,这一点上和丁玲是完全相反的。第一次文代会后,赵树理出任了多种职务,全国文联委员,工人出版社社长,《文艺报》编委等。就赵树理个人而言,他自称自己并不是什么文坛作家,倒更像“文摊”作家,这时期创作的《三里湾》、《“锻炼锻炼”》两部主要作品,受到文坛作家不同程度的批评和质疑,而赵树理对这些批评也并不接受,他常常觉得创作上有些套子束缚着作家,[1]在一举成名之后,他的作品必然会受到更多关注,同时也会有更多批评意见,此时他的身份不仅是作家,更是党的文艺工作的领导者,对其作品的精神把握要求更高,因此,在赵树理看来,担任行政工作对他的创作造成了影响。那么,相同身份境况的草明,她身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会有怎样的不同?
草明来到延安,和毛泽东进行了两次思想交流。毛泽东在座谈会召开之前,接见了来到延安的知识分子,草明和欧阳山也在其中。毛泽东和他们研究文艺为什么人,如何为的问题,他指出作家为工农兵写作首先要熟悉他们,并且作家个人的思想觉悟也需要提高。[2]草明听了之后,“不觉震动了一下,我从 19 岁开始的 10 年里,写的就是缫丝女工的苦难生活,以及她们对命运的反抗与罢工斗争,这还不算熟悉她们吗?至于改造小资产阶级思想,我参加革命都已经 10 年了,还要改造世界观吗?[3]”之后聆听了《讲话》的引言部分,《讲话》精神深深触动了草明的内心,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在文学创作上的不足,从而找到了个人的创作道路,自觉深入到群众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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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文学想象方式的呈现
2.1 风景描写
风景是一种文化意象,一种表征、构成和象征环境的绘画方式。[1]风景之所以为风景,是经过人的主观意志的反映,是一种意识形态化的产物。[2]这也是风景和自然的区别,自然是不经过人的加工,原生态的,而风景大都要经过人为的方式,比如观看,言语等展现出来。也就是说自然和风景之间隔着一层人为因素,原生态的是自然,被“雕琢”过的是风景。那么,经过“加工”的自然,也就是风景,还和原初状态一样吗?几乎每个作家笔下都有自己熟悉的风景地域。艾芜的边疆风景,孙犁的“白洋淀”故事,苏童的“枫杨树”故乡,迟子建的东北漠河,可以说,每个作家都有自己擅长描写的地理风貌。当然这些风景已经不单单是对自然的“复制”,即使作者呈现出来的是对自然的描摹,其中也不免掺入作者的主观意念。我们借助作家的手了解不熟知的地域风景。如何把风景描摹得吸引人更是需要艺术技巧的,也因此能唤起更多人的认同感。景物描写的手法在我国古典文学中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从形式技巧方面看,新颖性不高。工业化建设是新生事物,而风景描写却古已有之。草明借用传统手法表现工业小说,是吸取传统精髓丰厚文章还是对新事物的隔膜?工业小说与风景描写是否相斥?这个问题在工业小说诞生之初就已经有争议。这并不是工业和风景能否相容这么简单,细读草明的作品,才能体会这种手法的意义。从草明的作品中可以发现,她笔下的风景可以分为“工业风景”和“自然风景”。细细研读,这些“风景”是带有感性的。一般而言,风景在作品中的地位是背景式的,只起烘托作用。因此也相对容易被忽视。草明笔下的风景描写已不是起背景作用,而是发挥着主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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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隐喻的手法
西方学者对隐喻的相关研究不在少数。隐喻被广泛应用在日常生活,哲学研究和文学作品中。关于“隐喻是什么”的问题并没有准确的定义,研究者们往往见仁见智。亚里士多德这样描述:“给一事物以属于其他事物的名称。”[2]雅各布森认为隐喻和转喻与失语症相关,相似性的内在关系强调隐喻,邻近性的外在关系决定转喻。一个主题或者通过相似性,或者通过邻近性而导向另一个主题。[3]隐喻的功能归于认知的还是审美的,使著述家们分为不同的阵营。认知功能意在强调人们由于被过多的物质性填充而无法理解精神性强的东西,或者说抽象的东西,因此,隐喻是在发挥解释作用。审美功能是基于我们对象征的偏爱,以及对字面意义感到死板,而隐喻便可缓解这种困顿。认知的和审美的价值不可一概而论,在不同情境中隐喻发挥着不一样的作用。那么,使用隐喻意义何在?是属于字面的还是非字面的。传统的观点认为语词和句子在其字面意义之外还有隐喻意义,也就是隐喻的非字面意义。隐喻意义不属于句子本身,而属于其言说者的意向。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隐喻也大多基于作者的意图。隐喻意义通常隐没在字面意义之下。
为什么很多作家善于运用隐喻?因为隐喻的言谈能够引起一种“亲切感”,犹如“在家里”一般,这便是一种隐喻的说法,为说明一种感觉而用非感觉的对此进行解释。并且我们可利用的语言资源不足以表达与我们内心相符的感觉,一个隐喻是为了刺激某种感觉的出现,或者引起某种比较,或者是语言审美的一种表现。正如汉姆生所说:“隐喻是语言的意外收获。”黑格尔认为,隐喻之所以被人需要,是它用身体的术语隐喻精神的术语。而诸如这类,用到文学现象中,
能把读者的吸引力和兴致留在文本上,这就很好地回答了草明在工业小说中运用隐喻的缘由。工业小说中运用隐喻,不论是从认知功能讲,还是审美功能讲,都发挥着重要作用。作品中出现的人物,车间,机器都是工业小说主要表现的对象。隐喻的运用也体现在人物、机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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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工业化的多维表征.............................................25
3.1 工厂车间的生产模式...................................... 26
3.2 都市的缺失...................................28
3.3 先进管理制度与工人主体性的矛盾..................................31
4 作家创作的意义生成.......................................35
4.1 工业小说社会性的广泛展现..................................35
4.2 工业小说审美特性的提升.................................39
4 作家创作的意义生成
4.1 工业小说社会性的广泛展现
草明描写工业小说,其视角不仅在工厂,还延展到社会生活领域,更有作者对社会现象的展现与思考。工业小说的雏形《原动力》,从内容和艺术上讲都不成熟。工人只是做了工厂的恢复工作,机器的修复运作是主要情节,厂长犯错误和改正错误的模式也很常见。没有广阔的社会环境的叙述,只局限于破败的工厂和宿舍。当然这和我国的社会发展有关,我国工业的起步阶段,老一辈工业人是领头人。没有设备,没有技术,没有原料和资金,工厂的发展没有步入正轨。因此,作品的表现范围也很有限。《原动力》主要表现的是工人思想的变化。无产阶级刚夺取政权,成为真正的领导阶级,而对于广大人民群众来说,他们不只一次见到过新政权的产生,日本人在时,招工时也答应会给丰厚的工资和足够的食物,事实上却在压榨人民,国民党时期也一样,名义上是为民众考虑,实质上是骑在人民的背上享受生活,看过了形形色色的“领导阶级”,人民的心里也充满了怀疑和胆怯。发电厂和玉带湖的工人们,此时都属于“休息”状态,大伙都闲的发慌,老孙头在四十多年里来,学会了骗人,学会了偷懒,学会了啥也不信,可是老孙头在关键时刻保护了机器,因为在他看来,不管将来谁接手电厂,机器坏了,还得工人来修,大家等待着八路国家,听闻八路对庄稼人好,对工人同志也好,于是老孙头带领大伙开始刨冰。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社会也在悄悄地变动,这一切给大伙带来了希望,大伙也希望过上“人”过的日子。但对新政权的疑惑依然存在,老孙头主张捞油时,只有少数人参加劳动,大伙只是跟着老孙头干活,对于新政权还没有明确的态度。等到八路军接收厂子后,却重用了佟金贵等人,大伙心里十分不满,对新的领导阶层也很失望。大家渴望平等,希望受到公正的对待,世道是变了,可变的怎样好,还是充满疑惑的。王经理找工人谈话,但大家都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老孙头很期待上头找自己谈话,想把工作中的问题反映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怨恨自己的封建思想。工人们的伪满洲思想根深蒂固,虽然内心希望行使自己的权利,但实际行动中却没有落实。工人对领导人的态度琢磨不透,或者说他们不提意见是为了保护自己。老孙头感到世道变了,可他不像吴祥泰那样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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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工业小说作为新中国的一种文学,其影响程度却远不及农村题材和革命历史题材。工业小说难以摆脱农村题材的影子,或者说是把旧有模式搬到了新事物上,表面上是写工业,却依然在用描写农村生活的手法。草明的作品中也存在这个现象。工业化和城市化是相伴相生的,而大部分工业小说并没有反映出这一点,只写了工厂内部和家庭内部环境,外围空间却没有展示,关于城市的发展面貌很少提及,草明在创作中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如果说草明在前两部小说工业市化表现的不明显,那么《乘风破浪》则有了城市的空间展示,少祥一家由农村搬来了城市,星期天一家人一起去公园玩,给小孩买汽水等,都是现代的生活方式,也是草明作品中唯一一部描写居住在城市的工人。当然,工业小说的通病草明同样无法避免,比如浓厚的乡村情结,大团圆的结尾和公式化、模式化的创作。从外部环境考察,我国的工业建设相对落后,基础设施不完善,工人的主体意识有待加强,自然,工业小说也无法描写出如火如荼的工业建设场景和成熟的现代化都市;从内部条件审视,我国没有深厚的工业创作土壤,也没有可借鉴的资源,因此,大部分作家只能借助传统资源,用传统形式表现新事物。双重困境下造成工业小说的创作和发展的艰难。
工业小说整体成就虽不高,但不能掩盖作家个人的努力和探索。《原动力》从艺术角度审视是粗糙的,评论界对其的评价主要集中于首创性,行文风格也具有柔性。枯燥无味的生产,如果用平淡的语言表现,读者难以接受。草明则增加了风景描写,工业的生产场景用风景的形式表现出来,隐喻的手法渗透到作品内容的各个部分,可以是人物,可以是机器,也可以是景物。工业化和现代性密切相关,是现代性的直观表现。农民经历土改后,取得了土地,投身农业的现代化建设,工人则不同,虽然回忆疾苦可以唤起人们的意识,然而唤醒后的工人是为了集体,为了国家,从这个角度讲,农民的意识相对滞后,拥有自己的土地后为个人劳作,工人的劳作和空间都是集体的,因此,他们的自觉性更为纯粹,也越能体现工人的现代性思想,领导干部的思想转变也是复杂的过程,草明早期的作品,以干部转变为工人所期望的领导方式为主,只有这样,产量也才会提高,似乎干部是错的,工人是对的,工人具有绝对的准确性。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