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虚构”写作概述
第一节 “非虚构”写作溯源
“非虚构”一词是从国外引进的——“Nonfiction”,可译作“非虚构文学”也可译作“非小说”。“非虚构”最先出现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1965 年杜鲁门·卡波特出版了《冷血》一书,在作品中他第一次提出了“非虚构小说”一词,这部小说讲述了一件发生在美国堪萨斯州的凶杀案实情,这是一起一家四口灭门案,卡波特在《纽约客》杂志邀请下,跟踪采访了整个案件。经过了为期六年的调查采访,卡波特完成了《冷血》一书,在作品中重现了血案发生后追捕凶手的全过程。《冷血》出版后,位居美国畅销书榜首位长达 55 周之久,可见他独特的“非虚构”形式的创作十分成功。同年,美国记者汤姆·沃尔夫发表了《糖果色橘片样流线型宝贝》,收集了他在报刊上发表过的一些反传统的文章。1973 年,汤姆·沃尔夫和约翰逊合编了一部名为《新新闻报道》的文集,汇集了二十多位新闻主义作家,对“新新闻主义”的特点进行了概括,进一步确立了“非虚构”在美国文坛的地位。“新新闻报道”和“非虚构小说”都是以真实的事件为写作素材,运用文学技巧来进行创作,都采用了“非虚构”的写作方式,这种写作方式给予了美国文坛以巨大的冲击,并以极大的力量席卷了整个美国文坛。任何一种事物的出现,都会有一定的原因,“非虚构”在美国的出现并流行,是美国社会、政治、文化、经济共同作用的结果。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社会动荡不安,贫富差距逐渐增大,肯尼迪遇刺,马丁路德金被害,对黑人的歧视和压迫导致了黑人掀起了大规模的反对种族歧视和压迫的民权运动……动荡不安的社会坏境使美国民众的心灵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人们急需通过某种途径来释放压抑的心灵,渴求通过阅读来知道事实的真相。同时,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科学技术迅速发展,呈现出了一片繁荣景象,现实生活尤为刺激,新奇,然而,五六十年代的美国文学,却渐渐脱离了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在现实面前退却了。面对动荡不安的社会,作家们迷茫痛苦找不到出路,选择以夸张、荒诞的手法来表现对现实社会的不满以及心灵的迷茫。荒诞派戏剧、黑色幽默成为了美国五六十年代的文学代表流派。而此时,杜鲁门·卡波特、诺曼·梅勒的“非虚构小说”与汤姆·沃尔夫的“新新闻报道”,面对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选择了真实地表现现实,满足了人们对现实的渴求,一定程度上填补了美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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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非虚构”写作的界定
关于“非虚构”的概念和内涵,评论家们持有不同的意见。有的学者认为它是一种大的文类的集合,也有的学者认为,它是一种新兴的文学体裁。因为“非虚构”写作在国外和国内,有着不同的写作土壤,所以本文试图从国外和国内两个方面来分析“非虚构”概念和内涵的发展演变,从而对“非虚构”写作进行一个界定。
一、“非虚构”在国外
卡波特在其小说《冷血》中称自己采用了一种新的写作方式——“非虚构小说”,但当时,很多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卡波特为了《冷血》的销量而制造的一种噱头,目的在于引起公众的注意。继卡波特提出“非虚构小说”之后,诺曼·梅勒也陆续出版了多部“非虚构”的历史小说,如他的代表作《夜幕下的大军》,详细的记载了反对越战的示威游行的实况。另外,汤姆·沃尔夫的“新新闻报道”也被纳入了“非虚构”写作之中,也就是说,“非虚构”写作最初指的是“新新闻报道”、“非虚构小说”、“非虚构历史小说”这几种特殊的文体。美国学者艾布拉姆斯赋予了“非虚构”更为宽泛和确切的含义,认为“非虚构”是“在其宽泛的意义上,包括了传记、报告文学、游记、散文等写作样式;在狭义的范围内专指美国 20 世纪 60 年代兴起的非虚构小说、新新闻报道、历史小说等新的写作样式或体裁,其代表人物有杜鲁门·卡波特、诺曼·梅勒、汤姆·沃尔夫等。”1从中可以看出,广义的“非虚构”是作为一种文体类型的划分方式而存在的,狭义则指美国新兴的写作样式。纵观美国“非虚构”写作热潮中出现的作品,尽管“非虚构小说”、“新新闻报道”等名称有所不同,但基本是大同小异,“新新闻报道”中可以包括“非虚构小说”,但是“非虚构小说”不一定是“新新闻报道”。这些作品之间有着很多的共性,也就是“非虚构”写作的共性,作家们要花费相当大的一部分时间来采访收集素材,深入了解所要描写的对象,再以小说的技巧来再现事件。杜鲁门·卡波特的《冷血》,历时六年深入了解事实真相;《夜幕下的大军》中,诺曼·梅勒亲自参与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亨特·汤普森打入犯罪团伙,经过十六个月的周旋完成了《地狱天使》的创作,作者们都是以一种观察者兼介入者的身份进行了“非虚构”的写作。美国的书店将文学类的书籍,分为了虚构类和“非虚构”类,并且“非虚构”类作品的销量往往超过了虚构类作品的销量,可见“非虚构”的势头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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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非虚构”女性写作的叙事内容
第一节 时代生活的变迁
女性走出了想象的书斋,面向广阔的吾土吾民,聆听大地的声音,她们以一个社会参与者的身份观察、反思着整个时代、整个社会,在介入生活、介入社会的过程中,她们的叙事空间也得以扩展,她们在社会的各个层面,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寻找动人心魄的力量、记录着时代的变迁。
一、社会热点问题的深思
农村、进城农民工、拆迁、女工等社会热点问题是“非虚构”女作家的关注点,梁鸿的梁庄系列,郑小琼、丁燕的女工系列,乔叶的拆迁系列都是不可多得的“非虚构”作品。也正是这部分作品,一经发表往往会引起学界的关注和社会上的反响。梁鸿的《中国在梁庄》是她对自己的故乡梁庄进行的一次田野调查,记录了梁庄近 30 年以来的变迁。她通过对梁庄乡亲的走访、调查,采用口述实录的方式完成了《中国在梁庄》的创作。作为远离故乡多年的梁鸿,再次回到故乡时,感受到的不是熟悉而是一种陌生感,她在走访的过程中也不断审视着、思考着梁庄大大小小的变化,作品总共分为了八章,展示了农村自然环境的破坏、留守儿童教育和关爱的缺失、留守女人的性苦闷、乡村政治的困境、农民养老、医疗的缺失、新农村建设的形式化等问题,这些问题显示了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当城市与乡村、现代与传统相碰撞时,乡村内部和外部所发生的巨大裂变。在她的另一部作品《出梁庄记》中,梁鸿为我们展示了梁庄另一部分人的生存状态,那是常年在外奔波打工的农民工,梁庄内的乡土乡亲和梁庄外的打工者构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梁庄,梁鸿以一种整体的眼光观察、审视并反思着现代化给农村带来的转变。在梁鸿的笔下,梁庄的打工者漂泊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他们居住在城中村,住在狭小的、拥挤的、廉价的出租房里,尽管常年在城市打工,然而他们最缺失的却是安全感和归属感,在他们眼里,无论多久未回梁庄,梁庄总是他们的依托。自古以来,故乡往往会与忧愁联系起来,因此一提起故乡,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乡愁,在对故乡的叙述中,鲁迅的作品中多是以离乡—归乡—又离乡的叙述模式来叙述故乡,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审视着故乡的变化,以一个启蒙者的身份批判着故乡的某些现状,在梁庄系列中,梁鸿也采用了这种叙述的模式,不同的是,在归乡的过程中,梁鸿不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她亲自参与、介入到了故乡之中,以故乡女儿的身份观察着故乡所发生的巨变,并以小小的梁庄折射出了在现代化、城市化的进程中中国乡村所发生的巨大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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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女性生存状态的实录
女作家们在对社会群体进行关照的时候,女性的身份使她们自然而然的关注到了处在社会生活中的女性群体,便是既写社会生活,也书写当下女性的生存状态,反思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
一、对女性群体的关注
女性的性别角色使她们在面向社会、体验生活的时候,给予了女性较多的关注,纵观女作家的“非虚构”作品,在表达自身对社会、对时代的审视和反思之外,她们还关注着普通生活中的女性,包括她们的生存环境、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
梁鸿在《中国在梁庄》中,除却写在城市化的巨大冲击下乡村的种种变化之外,也通过一系列相互依托的故事细腻的展示了一批女性的生活,诸如饱受相思之苦的年轻媳妇春梅、留守老人五奶奶、芝婶、赵嫂、一直想要生儿子的焕嫂子、传奇又被排斥的巧玉,从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到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媳妇到辛苦抚养孙辈的年迈留守妇女,梁鸿为我们展现了存在于梁庄的女性群体,梁鸿以她作为女性的生活体验,为我们书写了一个又一个女性的故事。在《出梁庄记》中,梁鸿将目光投向了跟随丈夫进城打工的女性,这一部分女人是留守在村里的妇女所羡慕的,但是当走进她们的生活之后,我们发现她们生活在闭塞、简陋的出租屋里、为了单薄的加班费不舍得休息,终日围绕丈夫、孩子打转……梁鸿为我们揭开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她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很匮乏。郑小琼《女工记》和丁燕的《到东莞》都对工厂女工的生活进行了细致的描述,她们以自己的打工经验为基础,为我们讲述了工厂女工的生活现状。在工厂中,有闭塞灰暗的车间,乏味枯燥的工作,
难以下咽的饭菜还有漂浮在城市中的工厂女孩。生活在底层的女孩们,她们单纯、活泼又淳朴,她们的青春岁月被工厂压榨着,她们的灵魂和理想被工厂吞噬着。
李娟的《羊道》除了对牧民们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进行了细致讲述之外,也为我们讲述了处在牧场上的姑娘们的生活,卡西、阿娜尔罕、苏乎拉、加孜玉曼等,她们是草原上最美好的点缀。孙惠芬在《生死十日谈》中,给予了女性较多的关注,因矛盾而双双自杀的婆媳、大辫子、女大学生、被抛弃的妻子、百草枯、喝农药自杀的小女孩等,以其女性的身份感受女性个体所经受的精神和心灵的折磨。
女作家们以女性的视角为依托,为我们展示了一批女性族群的生存面貌,像是留守的妇女、儿童、老人、女工、生活在边疆的女孩等,这是一批生活在边缘化的群体。女作家以清醒的眼光审视着这一批女性群体,也以女性的体验来书写她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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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非虚构”女性写作的叙事策略.......................... 27
第二节 叙述立场——双重身份........................ 28
第三节 叙述策略与叙述权威....................... 32
第四章 “非虚构”女性叙事的价值和反思....................... 42
第一节 “非虚构”女性叙事的价值....................... 42
第二节 “非虚构”女性叙事的反思.................................... 48
第四章“非虚构”女性叙事的价值和反思
第一节“非虚构”女性叙事的价值
一、个人化姿态的转变
“自五四新文学始,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常常和作为女性个体的‘我’联系在一起,讲述‘我’的故事,或从‘我’的经验、经历透视女性独特的生存际遇、讲述民族国家的国家寓言。”冰心、卢隐、丁玲、张爱玲、张洁、王安忆等大都采用了这种写作方式,以“我”为主体更容易传达女性的情感和表达女性的生存体验。将女性个体与个人化结合的最为紧密的,莫过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现的私人化写作。
九十年代是女性写作的一个特殊时期,1995 年世界妇女大会的召开,女性问题受到了普遍的关注,西方女性文学的理论书籍陆续传入中国,影响、促进了女性文学研究的发展,也影响了女性作家的写作。艾莱纳?西苏在《美杜莎的笑声》中写到“写你自己,必须让人们听到你的身体”2 以及伍尔夫“女人需要一个屋子”等理论使女作家们意识到了,要想在以男性为中心的话语空间中占据一个地位,必须写出属于女性自身的,带有女性特色的文字,在这些理论的影响下,她们选择了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书写,以女性的身体来对抗男权世界。通过女性的隐秘地带,用极具女性色彩的话语,极富私密的语言来书写女性,构建女性的私人空间,消解、颠覆男性的话语权威。陈染《私人生活》、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这些作品以“我”为主角,围绕着“我”的私生活,讲述了“我”的情感、“我”的性、“我”的内心……女作家们的这种极具私密性的书写极大地颠覆了以往的女性书写,并使其在主流叙事话语中占据了一定的地位,女作家沉浸在自我的小世界里喃喃自语,沉浸在对自己身体的抚摸和自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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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