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度庐的女性观及其成因
一、王度庐的女性观
在中国的封建文化观念里，女性一直是被歧视的对象，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女人都是劣于男子的第二性。在传统文学世界中，女性从未有机会展示出她们的真正面目，这不仅是因为掌握写作权的是男性，还因为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男权统治使中国女性早已丧失了本真自我。自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起，女性意识开始在中国慢慢觉醒并不断发展，这些崭新的变化也给王度庐的武侠小说创作带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在他的武侠世界里，他大胆地突破了“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等封建伦理观念的束缚，赋予了女性一种与男性同等的社会处境。他开始把女性作为主角来构思小说，展现她们的独立人格和爱情追求。体现了作家进步的女性观。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同等的社会地位
中国古代社会的父权制度从商周逐渐趋于完善，经过秦汉以后漫长的封建社会的巩固，形成了庞大和牢固的伦理道德系统，女性日益沦为社会的弱势和底层。男权社会还制订了一系列的文化规则，把女性深深地囿困于封建礼教的牢笼里。周礼中便显现出了明显的重男轻女意识：“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礼记·郊特牲》）。儒家纲常伦理中最核心的“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就规定了在家庭中妻子必须无条件服从丈夫的权威，顺从丈夫的意志，不得僭越“夫权”。因此，女子便沦为了男子的附庸和陪衬。“在经济上，女人是寄食于人者，从谁便寄食于谁，在心理上，女人从谁便屈服于谁，这便从经济与人格两方面排除了女性对任何生产资料或生产力的占有权。”①由父、夫、子及其亲属构成的强大的封建伦理壁障将女性与整个社会生活严格隔绝，使她在人身、心理和名分上都彻底沦为家庭的囚徒。而王度庐的小说则突破了“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的封建思想，赋予了女性和男子一样平等的社会处境和机会。
在王度庐的武侠世界里，女性不再囿困于家庭，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她们都能勇敢地走出家门，并且不再作为侠客的陪衬或是侠客发生爱情的对象，而是和男性一样独立的个体。她们可以拜师学艺和男人一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武艺保镖，自食其力。王度庐笔下的女性大多聪明漂亮、勇敢仗义、用情专一，这样的女性在王度庐小说中比比皆是：鲍阿鸾、俞秀莲、谢翠纤、玉娇龙、春雪瓶、苏小琴、陈秀侠、魏芳云、徐雪卿……这些生动的艺术形象向我们展示了女性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彩魅力，闪动着现代女性的光芒，这无疑是王度庐大胆突破传统观念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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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度庐女性观的成因
弗洛伊德曾说过：“艺术家本来就是背离现实的人……通过艺术创作的途径，艺术家实际就成为自己所渴望的英雄、帝王、创造者和受人钟爱的人物。再也不用走那种实际改变外部世界的迂回小路了。作者往往把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和见解通过作品中的一个或几个人物表现出来。”①作家的创作不可避免地会打上个人经历、社会环境和时代的印迹。王度庐的女性形象塑造同样受到他的个人经历、满族文化和“五四”女性解放思想的影响。
（一）作家成长经历的影响
清宣统元年（公元 1909 年）王度庐出生在北京一个下等的旗人家庭。父亲给他起名“葆祥”（后改为“葆翔”），字霄羽。当时全家六口人，全靠父亲微薄的薪水维持生计，生活异常窘迫。在王霄羽七岁那年父亲染病去世，家中的经济支柱轰然倒塌，幸有母亲给人帮佣，缝补浆洗；姐姐手巧，做些绣活艰难地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或许是由于自幼失怙，王霄羽笔下的主人公大多身世凄惨，如李慕白、罗小虎自小父母双亡；江小鹤丧父；方小琴、卢宝娥、陈秀侠、常小芳丧母。偶有家庭幸福的，也在少年时代发生变故父母双亡，如俞秀莲、玉娇龙等。
王霄羽九岁那年，姐弟三人相继患上传染病。“他昏迷数日后醒来，只见房内完全变样：地上的桌子和炕上的被柜全没有了，器具什物也所剩无几。家徒四壁，慈母啜泣——为了给孩子们治病，她把一切可以变卖的东西都变卖掉了！”②尽管家境艰难，母亲还是支撑着让王霄羽读完了旧制的高小。这是他一生中受过的唯一的正规教育，为他日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幼年困顿潦倒的生活中，母亲以瘦弱之躯扛起了六口之家的生计，她的慈爱和勤劳、坚强和独立深深地影响了王霄羽的性格，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女性观。在他的小说里，很多女性身上都流露出母亲那种坚强独立精神气质。如《宝剑金钗》中俞秀莲在父母双亡，未婚夫又惨遭横死的悲惨处境下，毅然拒绝了好友德啸峰的帮助，决定回到家乡巨鹿，靠自己的武艺保镖生活。
小学毕业后，为了维持生计王霄羽当过眼镜店的学徒、军官的小听差，皆因为身材瘦小而又笨手笨脚被辞退。在他早期的小说《古城新月》、《落絮飘香》中他曾一而再、再而三地描写城市下层民众的困苦生活，以及贫民青年求学的艰难，其感受可能就来自少年时代的经历。此后王霄羽做过小报编辑和家庭教师。在做家庭教师的过程中，王霄羽认识了他的夫人李丹荃。李聪明漂亮，更难得的是二人有着相同的志趣——热爱文学，他们一起谈诗论赋，游览名胜，浪漫而富有激情。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寇的铁蹄一步步侵入中华大地。王霄羽开始了他的漂泊生涯。1934 年，他离开北京前往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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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度庐武侠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一、快意江湖的侠女
王度庐笔下的侠女，迥异于当时其它武侠作品里的传统女性侠士。她们虽然人在“江湖”，但作者却无意让她们远离尘嚣，他赋予这些女侠的是侠客的本领、凡人的品格。他让她们在茫茫尘海中生活，也让她们具有芸芸众生的所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卧虎藏龙》中的玉娇龙是王度庐笔下刻画得最为成功的一位侠女形象。正如徐斯年所说：“像玉娇龙那样渗透着‘侠性’、‘女性’和‘母性’的形象，在此前的中国武侠小说史上确实绝无仅有。”她短暂的一生享尽了福，任惯了性，也吃够了苦。她性格中最突出的就是“独”。玉娇龙桀骜任性，独断独行，不听任何人劝告，也不受任何束缚。这与她官宦之家的出身密不可分。她年幼时，父亲是新疆且末县的领队大臣，有权有势，家境优渥。在这样的家庭里，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七八岁时就爱马。只要她的父母一时看不到，她就跑出宅去，见了衙门的马，也不管是谁的，解下来，一跃就能骑上去，到城外跑半天，非得累得一头汗才回来。起先她也由马上摔下来过，可是到后来她的骑术也精，最出名最劣性的伊犁马她都敢骑，而且驰骋如飞，控驭自如，衙中和营里的人没有不钦佩的。”①她能骑马，会拉弓射箭，还时常跟随着父亲到山林中打猎。九岁那年，父亲给他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教她读书识字。她聪明好学且活泼好武赢得了先生高郎秋的好感，高师傅决定教授她文章、兵法和剑术，想让她成为集班昭、秦良玉、红线三个人本领于一身的古来所无、今世少有的奇女子。高朗秋瞒着玉娇龙的父母，私底下却传授她武艺。几年以后，渐渐长大的玉娇龙不仅学得经史、诗词、书法、绘画、文章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十一岁那年，她私自偷看了师傅秘藏的《九华拳剑全书》。十四岁时，她又趁师傅外出将其珍藏的剑法奇书弄到自己手里，并夜以继日专心研习，不多时她便学成了师傅的所有武艺。她生性崇尚自然，不愿意做深闺淑女，更不愿与表姐们一起读《女四书》，使自己的行动受到封建礼法的束缚。回到京城以后，玉娇龙的行为举止更加桀骜任性、随心所欲。她因为好奇偷盗了铁贝勒府的镇宅之宝——青冥剑，在碧眼狐狸高师娘的胁迫下杀死了蔡班头，后来又因为难忘和罗小虎的私情在新婚之夜逃走。在设计妙峰山跳崖之后，她金蝉脱壳彻底摆脱了贵族之家的束缚。她化名“龙锦春”驰骋于新疆大漠，锄强扶弱，济人危难，侠之风范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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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道热肠的风尘女
王度庐出生在北京一个下等的旗人家庭，这样的成长环境使得他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贫苦的底层市民。她们都是为了一日三餐辛苦劳累、疲于奔命的劳苦大众。然而生活的艰辛并没有磨灭她们的赤诚，当她们遇到更弱小、更需要帮助的人时依然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她们是灰暗的社会中一抹亮丽暖心的色彩。
《宝剑金钗》中的谢翠纤身世坎坷、沦落青楼，却被京城的名士们赞称为“侠妓”。所谓的“侠”与武无关，她不会刀剑拳脚，性情却极其慷慨。她虽历尽磨难、受尽欺侮却不失正义感和同情心，能够尽自己所能地帮助比她更加不幸的人。她同班的姐妹因为花销太大债台高筑，被债主逼迫得过不了年，加之又自伤身世，一时想不开就在屋里上了吊，不料被人发觉将其救活。可是她无力还债，生不如死，依然想着乘人不备时去寻死。谢翠纤知道了这件事，“就慨然动了恻隐之心，她拿出二百多两银子来，把那个妓女的债务还清，后来并帮助她寻了个稳当的客人从良去了，让她脱离了苦海。”①隔壁的大户人家虐待雏妓，“这位侠妓动了义愤，她就联合了两家街坊，在御史衙门里告了，当时把那养妓女的人判了罪，几个雏妓叫几个好心的人家讨去做丫鬟了。”②谢纤娘样貌出众且多才多艺，却从不贪慕荣利、嫌贫爱富。只要她不喜欢的，无论出多少钱都没法亲近她。李慕白和谢翠纤萍水相逢，谢翠纤就认定李慕白不同于平日里那些夸夸其谈的沽名钓誉之辈，对这位落魄英雄很是倾慕。她理解李慕白的痛苦，并真诚劝诫他振作精神，不要到青楼里消磨了意志。当面对爱人的误解，她毅然拔刀自刎以证清白，这样一个善良、勇敢而又贞烈的女子比之真正的侠女也毫不逊色。
《风尘四杰》中的杨桂玲是北京天桥下一个卖艺的落魄坤伶。她在戏棚里卖力地唱一天的戏也只够勉强维持生计。她的干姊妹胡丽仙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父亲瘫痪在床，全家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却有三张要吃饭的嘴。可杨桂玲是个热心肠的人，只要手里有几个富余的钱就毫不犹豫地给胡丽仙送去。“我”是一个外地来的潦倒书生，拖着病躯，四处谋事不成，因为跟着胡丽仙去天桥“蹭儿戏”和杨桂玲相识。虽然是萍水相逢，杨桂玲却对我的悲惨境遇大为同情，当即决定要给“我”找一份事做，在“我”委婉拒绝之后，她又盛情邀请“我”到她家去吃饺子，对“我”的病情也是关怀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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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复杂多变的叙事技巧................. 23
二、俗白浅近的语言艺术........................ 26
三、雅俗共赏的京味风格............................................... 29
第四章 王度庐武侠小说女性书写的意义 ................... 33
一、唤醒了女性自觉的主体意识........................... 33
二、建构了女性独立的话语空间............................. 35
三、实现了武侠与言情的完美融合........................... 38
第四章 王度庐武侠小说的女性书写意义
一、唤醒了女性自觉的主体意识
宫白羽之子宫以仁、孙女宫婕曾发表文章，将白羽和王度庐归之于“现实主义”，依据是：“二老是为五四直接影响的武侠新流派。”①五四文学思想是王度庐文学创作的基础之一。五四运动不仅唤醒了人的自觉，更唤醒了女性的自觉。当自觉的理性向国人昭示时，人们也向女性发出了“认识你自己”的呼唤。五四主流文化精神所倡导的自由、民主、平等与妇女解放等主题，让女性在历史上第一次拥有了言说的权利，对女性的爱情、自由、命运进行了重新的思考和阐释。“女性”一时之间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经典话题。
乔以钢曾经说过；“从女性主体的角度来说，女性意识可以理解为包含有两个层面：一是以女性的眼光洞悉自我，确定自身本质、生命意识及其在社会中的地位；二是从女性立场出发审视外部世界，并对其加以富于女性特色的理解和把握。”②爱与自由是人类最主要的两大精神需求，是每个人合理而正常的人性追求，对爱情和自由的追求成为了女性主体意识觉醒和生命价值存在的一种标志。王度庐小说中的女性就敢于大胆地反叛封建家庭的压迫，自由地追求心中所爱，选择理想的爱情婚姻，是洋溢着现代气质的新侠女形象。《洛阳豪客》中的苏小琴出生于“贞节牌苏家”，她家祖上出过一位年青守寡，一生不嫁的节妇，当地的知县嘉奖了苏家一块“红底金边金字贞节牌”，因为贞节牌给苏家带来的荣耀，苏老太爷一心想把女儿嫁到官宦人家，要是命好，将来可以当诰命夫人；要是命不好，也得当节妇，继续给夫家挣贞节牌坊。在这种一举一动都受到封建礼教规训的压抑环境里，苏小琴也有一颗不甘束缚的心。她趁父亲外出之际，打败了前来挑战的鲁家五虎。这一经历使得久居深闺的她发现了自己超乎常人的武艺，也更加迷恋这种能够大展身手的机会，她时常换上侠客的衣服，骑上白马，在乡间、原野自由驰骋，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江南美少年李剑豪女扮男装到苏家避难，与苏小琴二人“情同姐妹”，不久，“姐妹”便发展成为了“恋人”。这种败坏门风的恋情自然得不到父亲苏老太爷的许可。就算父亲百般威逼、斥责，苏小琴也不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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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