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当代文学的自然精神取向——中国现代文学精神立场初探之一

第一章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道家自然精神

考察中国现代文学中的自然精神，首先进入我们视野的是道家自然精神。如前所述，道家自然精神作为一种精神立场，其独特的价值取向深深地影响了中国古代文学，以致于我们现在根本无法设想，假如中国古代文学没有道家自然精神的沾溉，其园地会是何等的单调、荒凉；假如中国古代文学史中没有恬淡隐逸的陶渊明、飘逸豪放的李白、豁达超脱的苏轼，一部中国古代文学史又何来如许的灵动之气、生动之韵？虽说中国现代文学是以五四文学为标志的，而五四文学的核心特质之一就是反传统，对孔孟儒学的反对自不必说，打倒孔家店之说甚嚣尘上，即使是道家学说，亦遭到无情而猛烈的抨击；但是，理性层面的反叛，真的能防止人们以其他方式来悄悄地接受？更何况道家自然精神与文学艺术本来就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其实，道家自然精神无论是在显与隐的层面上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影响都至为深远，从鲁迅、周作人开始，到废名、沈从文，经由萧红、孙犁，再到新时期的汪曾祺、阿城、张炜、贾平凹、迟子建等作家，道家自然精神的面影时时在闪现着，给现实功利性极强的、深受实用理性与历史理性影响的激昂粗犷的中国现代文学注入了另一种舒缓、宁静、柔和的超脱之质素，更为重要的是，它展示了一种不同于实用理性、历史理性、虚无主义、超越精神等的精神立场。若放在中国现代作家在现代社会中追寻价值之旅的整体背景上来看，这种取向无疑是具有长远意义的。本章无意于对道家自然精神如何影响中国现代文学这个问题作实证的历史分析，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追问作为中国现代文学中自然精神之一种的道家自然精神在中国现代文学中是如何建构其价值理想的？这种价值理想的基点又何在？其价值原则又是什么？最后，它又是如何构筑它的人之图景的，或者说这种价值取向是如何来规定人的？在这些问题中，本章尤为紧要的任务是追问，在中国现代文学中，道家自然精神的出现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作为一种精神立场，它是遮蔽了什么东西才得以建构起来的？它的界限何在？面对这一连串的发问，人们也许已注意到本章的主旨不是在审美层面与历史层面上来探索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道家自然精神，而是在与现实人生的紧密联系中来考察它作为一种精神立场的特点、意义与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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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酒神自然精神

人是一种面向可能世界的存在，人性作为文明的终极资源也是极其丰富的。文明世界的每一种思想学说只不过是理性之光揭示出来的人性的一个方面，一种可能性而已，而被揭示出来的这种可能性也无不在丰富着我们栖居的这个世界，并展示出自身的特色与界限。同样是自然精神，道家思想在对本然人性的完满自足、和谐纯洁的设定之上展开了无为超脱、安弱守雌、退让不撄的生命之道，但是自然精神另有一脉流向却在对本然世界的事实性的确认之上极力张扬人的生命强力、自然原欲，试图让人从本然存在中汲取丰沛的力量去对抗一切事实性，让生命沉醉于自身酣畅淋漓的力量感之中。这一脉流向显然一直伴随着人类文明史，但是直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它才被尼采准确地命名为“酒神精神”。尼采在著名的《悲剧的诞生》一文中考察古希腊悲剧时突然意识到古希腊悲剧精神的核心就是一种酒神精神。那么，到底什么是酒神精神？后来，他在《偶像的黄昏》一书中以更为简明的语言阐释道：“酒神祭之作为一种满溢的生命感和力量感，在其中连痛苦也起着一种兴奋剂的作用，它的心理学给了我理解悲剧情感的钥匙；肯定生命，哪怕是在它最异样最艰难的问题上；生命意志在其最高类型的牺牲中，为自身的不可穷竭而欢欣鼓舞——我称这为酒神精神，我把这看作通往悲剧诗人心理的桥梁。”①这大概是对酒神精神最贴切最简洁的定义，它指出了酒神精神的要义就是生命强力的自我肯定。
就西方文学而言，这种酒神精神源远流长。古希腊神话中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如赫拉克勒斯、忒修斯、阿喀琉斯等就是生命强力的原型象征。古希腊悲剧，尤其是欧里庇得斯以前的悲剧，在尼采看来，它们“在其最古老的形态中仅仅以酒神的受苦为题材，而长时期内惟一登场的舞台主角就是酒神。”②像埃斯库罗斯笔下的普罗米修斯、索福克勒斯笔下的俄狄甫斯王等悲剧主人公都是一种生命强力的象征，他们戴着酒神的面具演示着大自然中那种奔流激荡、丰盈强劲的生命意志。此后，西方文学在基督教的超越精神立场上改造了酒神精神，赋予它一种新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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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中文摘要.............................................................................................1
英文摘要.............................................................................................1
绪 论：精神立场与中国文学的精神立场..............................................1
一、世界的划分与精神立场的呈现......................................................1
二、中国古代文学精神立场简要回顾...................................................5
三、中国现代文学精神立场的总体格局................................................16
四、自然精神的凸显及本论文的立论主旨............................................31
第一章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道家自然精神..............................................38
一、桃花源理想世界的营构..................................................................38
二、赤子之心的价值基点.....................................................................47
三、无为超脱的生命之道.....................................................................57
四、道家自然人形象分析.....................................................................71
1、赤子型的自然人形象——翠翠论......................................................72
2、超脱型的自然人形象——王一生论...................................................78
第二章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酒神自然精神...............................................85
一、启蒙理性叙事中的酒神自然精神取向..............................................88
二、历史理性叙事中的酒神自然精神取向.............................................100
三、自觉追寻酒神自然精神的文学叙事................................................109
四、强力型的自然人形象：余占鳌论.....................................................123
第三章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女性自然精神................................................132
一、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母神崇拜取向.....................................................133
二、母神型的自然人形象：李玉儿论....................................................150
第四章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后自然精神...................................................156
一、当代诗歌中的后自然精神取向........................................................156
二、于坚诗歌中的后自然精神辨析........................................................175
结语：对中国现代文学中自然精神取向的未尽之思...............................187
一、自然精神审美风貌的整体鸟瞰.......................................................187
二、现代性语境中的自然精神选择及其前景 ..........................................192
三、自然精神的界限及超越它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198
参 考 文 献...........................................................................................212

结论

在中国现代文学的现代性语境中，作家们对自然精神的自觉追寻差不多都是基于这样一种思维模式、价值判断模式，即既存的文化是异化的，而回复到自然人性才是出路。
我们在前文也曾指出中国现代作家们在现代性语境中的自然精神选择的相对意义，那么，在此，我们要进一步追问，自然精神真的能克服既存的异化文化吗？在我们对自然精神的欠缺作了较为清晰的考察之后，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自然精神实在无法真正克服既存的异化文化。
母神崇拜、后女性自然精神、后自然精神等，我们在中国现代文学中尚没有发现对它们有明确超越意向的作家作品。不过，至此我们完全可以说，超越自然精神的可能性始终存在，关键在于我们能否转变我们的精神立场，我们可以在精神性的基点上充分地吸收自然精神的合理性，而避免它的种种事实性。长期以来，我们的文学不是受制于历史世界的功利、道德伦理，就是受制于自然精神的自然性神话，从而变得肤浅、单调、乏味，我们能否把我们的目光真正投注于惠及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去探询那丰富的心魂，去追寻真正的精神呢？弗兰克曾说：“在我们自身深处的某个地方，远离世界上可能有的及世界赖以生存的一切，同时又比其他一切要近，在我们自己的心中、或者在那个极深处的我们的‘我’与更大、更极端的深处的存在连在一起的槛界上，有真理，有真正的、绝对的存在；它在我们心中跳动，期望为自己找到出路和表现，想把自己的光辉与温暖洒向我们的整体生活及整个世界的生活，它的这种跳动、这种直接表现正是我们苦恼万分的对生活意义的无限向往。在寻求的道路上，我们已不再孤单，我们的寻求也不再如以前那样毫无希望。”①我们能否从这种真正的、绝对的存在中获得规定，而不再是像从前那样总是从历史与自然中获得规定？我们能否在精神的引导下展开无限的追寻？........

参 考 文 献

1.（法）帕斯卡尔：《思想录》，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 1995 年版；
2.（俄）别尔嘉耶夫：《人的奴役与自由》，徐黎明译，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版；
3.（俄）别尔嘉耶夫：《论人的使命》，张百春译，学林出版社 2001 年版；
4.（俄）别尔嘉耶夫：《精神王国与恺撒王国》，安启念等译，浙江人民出版社 2000 年版；
5.（美）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赵一凡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2 年版；
6.（德）尼采：《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6 年版；
7.（德）尼采：《权力意志》，张念东、凌素心译，商务印书馆 1991 年版；
8.（德）尼采：《论道德的谱系》，周红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2 年版；
9.（美）巴雷特：《非理性的人》，杨照明、艾平译，商务印书馆 1995 年版；
10.（瑞士）昆：《论基督徒》，杨德友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5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