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吴江叶氏女性文学探究

导论

明末清初之际，吴江、柳洲、阳羡、云间等地的“家族文学”现象，受到新近明清诗词研究者的一致关注。‘家族文学在历史上不乏多见，著名的如汉末“三曹”、北宋“三苏”等。与以往不同的是，晚明文学家族并不散落在一时一地，而是集中于江南经济文化发达的环太湖流域，，既有东晋、南宋南渡世族的孑遗，又因地域性势力的整合而有新的世族产生。
对于晚明家族文学现象，我们习惯上称之为“文学世家”。本文所考察的由工部侍郎叶绍袁发韧、号称“午梦堂一门”的“叶氏文学世家”即处于此“环太湖”流域“吴中”的中心地区。吴中“文学世家”现象源于晋代，一变于南宋，再变于明清。早在西晋，像太康年间的二张二潘，其后代就聚居苏州，成为当地的贵族。在东晋，王、谢、陆、顾等世家贵族，也有不少南迁散居于吴地。晋代在吴中的世家风流，《世说新语》多有记载，除了云间二陆之外，“还有张翰等，因秋风起而思药菜鲜，退隐吴江，繁衍为当地望族。南宋以降，文学世家的构成比例发生了变化，北方的世族大举南迁，凭借政治、科举等优势，与本地世族争胜，共同成为“吴中”文学世家的主流，这一过程，也即史书所谓的“吴越称盛”。晚明吴江叶绍袁的家学渊源即来自南宋著名词人、“石林居士”叶梦得，叶氏在吴中一共繁衍了十大分支。’到14世纪以后，叶家在苏州城南、吴江南部的太湖北岸形成沿湖一条狭长的地带，当地人称为“叶家带”—叶家的主要各派都聚居于此。
“元代废黔科举，“吴中”文学世家一度消沉，与宋代相比，呈现兴衰交替的历史阶段性差异，但仍然不乏如顾逊、杨维祯等名家。明初，朱元璋甚恶吴地文士趋附张士诚，统一后打击酷烈，“吴中四杰”、“北郭十友”等命运悲惨，对文学世家的摧残甚为严重。成化、嘉靖以来，伴随社会稳定经济发达，科举政策相对开明，人文再度鼎盛。其标志是本地文学大族、世家的大面积兴起与繁荣。此时，昆山顾氏世家在吴中的影响，到嘉靖朝宰相“文康公”顾鼎臣(1473一1541，《明史》卷一百九十三有传)达到顶峰。除了“吴中四才子”颇负盛名外，还有“袁氏六俊”、“沈氏八龙”等世家群体。在明末，“吴中”文学世家的繁衍达到极盛，如“四才子”中的文征明一脉、“六俊”曾孙袁于令(1592一1674)一家、“八龙”之子沈自征(1591一1641)、自炳、自晋、自友等二十余兄弟，及叶氏“午梦堂一门”等。但是在清初，吴中原有的文学世家经历陵谷之变，又从极盛转向极衰，损失殆尽，至康乾年间才死灰复燃。近代薛凤昌《邃汉斋文存·吴江叶氏诗录序》认为，世家的三个标准是“一世其官，二世其科，三世其学”。也就是说，“世家”有三个标准:官宦、科举、文化。三者是互相依存、同步发展的。文学世家形成的背景，往往是前辈先正能在官场、科举方面有所建树。吴江叶氏作为文学世家，是在晚明开始发达兴盛的。它通过叶绍袁进士及第，官至内阁工部侍郎以形成，又靠其后人科举的成功得以巩固。在清初，吴江叶氏终于完成了“七世进士”的科举伟业，到叶燮(叶绍袁六子)及其侄叶舒崇(字元礼，绍袁长孙)双中进士达到顶峰。
‘叶氏世家，就是中国封建社会科举史上屈指可数的大族。一旦这样的世家崛起，他们会非常注重子弟的科举文化教育和文学素质的培养，加之有富裕的农产经济作后盾，可延续数百年不衰，所谓“耕读传家远，诗书继业长”就是这个道理。叶家虽非“钟鸣鼎盛之家”，却是“诗书答缨之族”，这一趋势一直延续到清末民初，如著名碑学奠基人叶昌炽、藏书家叶德辉、词学家叶恭绰、南社小说家叶楚枪等都是吴江叶氏的后裔。研究文学世家，我们需要对整个世家的文化链(包括科举成绩等)予以关注，但更应当对其对“文学”影响力最著者加以研究，因为正是他们，才形成了文学世家的“晕轮效应”，才使得这一世家显赫一时。晚明吴江叶氏文学就是这样高起点的文学家庭集团，从它形成伊始就具有强烈的辐射力，其家集《午梦堂集》不仅在明代首屈一指，放在整个文学史上也不多见。清初《午梦堂集))流传甚广，如著名词人陈维裕(1625一1682)在《陈迎陵文集卷五—吴姬扣扣小传》中就说，“(吴扣扣)幼时读织书所载《小青传》及松陵叶氏《午梦堂集》，慨然惆叹，废寝食者久之。”可见入清之时，该集即已普及吴中妇孺。

目录
第一章吴中女性文学兴盛的社会背景································7
一、心学裂变—吴中哲学思潮的转向·······························8
二、文风激荡—吴中女性文学的发展契机·······················13
三、女学寝盛—节烈观的两性侄释·································16
第二章午梦堂一门的文学渊源··················，·····················21
一、流藻扬芬—吴江女性文学的“三缘”背景·················22
二、风流标榜—世家女性的文学背景·····························33
三、赋雪中庭—叶氏女性自由的文学活动·······················36
第三章午梦堂一门的宗教观念与文学特质··························41
一、枫冷吴江—叶绍袁的逃禅选择······························41
二、泪洒分湖—沈宜修“禅悦”背面的痛苦····················45
三、梦断松陵—叶小莺的习禅与“女仙”传说·················50
第四章沈宜修的诗歌光华··········································51
一、晚唐“幽情”—沈宜修与晚明诗风·························52
二、香雪寒梦—沈宜修的诗歌内容·······························55
三、伊人所思—沈宜修的选诗宗旨与编辑意义·················62
第五章叶小蛮的词情世界············································65
一、清逸警策—叶小莺与晚明词风·······························66
二、渐近沉着—小莺词的生命特质·······························69
三、返魂生香—绝代才女的悲剧命运与词坛地位····，·········72
第六章叶小纹的剧曲魅力············································81
一、勘破红尘—《鸳鸯梦》的主题特质··························83
二、曲终人散—“鸳鸯”梦中的悲歌挽唱·······················85
余论:《午梦堂集》的传播与接受······································90
······

余论
《午梦堂集》的传播与接受《午梦堂集》作为家集，重新刻印的范围和数量毕竟有限。但是，有两个现象值得注意。其一，该集基本上是本家族的后代文人在不断刊刻。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从这一点也可看出世家文化的不绝如缕。其二，每一次伴随着《午梦堂集》的重刻与发行，“午梦堂一门”的文学影响也自然再进行一轮，所间隔的时间越长，再一次掀起的震动就越大。到了近代，《午梦堂集》才打破了家族坊刻的格局，在民国，这部濒临绝版的家集首先被南社成员发现。柳亚子、叶楚枪等吴江文人，惊羡乡贤的文学才华，在认证这部著作的价值之余，促进了该集以现代方式的出版发行。不仅是事隔三百年后，对午梦堂一门进行的深刻总结，更因为其政治、文化目的，赋予午梦堂才女十分特殊的“文学革命”的意义。
《午梦堂集》版本流传主要有三个阶段。一、明刻本阶段。崇祯九年(1636)叶绍袁原刻，崇祯十二年重刊，顺治七年其女婿手抄再刻。此阶段随着刊刻的频繁，有关沈宜修、叶小莺等的诗词流被甚广，入选其他诗文总集的频率也颇高，如顺治初卓回《古今词汇》、周之标((女才子书兰咳二集》、周铭《林下词选》等。二、清刻本阶段。康熙九年，叶绍袁第六子叶燮中进士，重辑午梦堂母女诗集四种，由二弃草堂刊刻。由于叶燮的影响，象康熙十二年刘云份编撰《翠楼集》，选沈宜修、叶小莺作品各40首左右，而象同时代的方维仪、陆卿子等不过20首。康熙二十七年，沈雄《古今词话》用相当的篇幅，盛赞沈宜修母女“填词俱富，尽称令晖、道蕴萃于一门”。二十九年，徐树敏、钱岳《众香词》中，沈宜修、叶小莺各入选18、10首，这一比重参照黄媛介12首、王微、吴绢各10首等看，也是有所偏重的。乾隆二十三年(1758)，叶绍袁五世孙叶恒春重镌《午梦堂集》八种，由叶燮弟子沈德潜鉴定。袁枚得到是书，广示女弟子。嘉庆元年(1796)《午梦堂集》六种本发行。吴江沈钦韩作跋。此版的发行量大迈于前，疑是书商所为。嘉庆五年，郭馨得到是书。同年，陈文述考中举人。此后，郭唐、陈文述所教谕的女弟子群，大多见过此书，掀起闺秀一片惊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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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午笔记、吴城日记、五石脂》(清)顾公燮等，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
《分类新编尺犊新语》(清)徐士俊、汪琪编，《四库全书存目丛刊》本。
《佛教与晚明文学思潮》黄卓越，东方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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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美)高彦硕著李志生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1月
《闺秀词话》松江雷瑙君耀、君彦同辑，上海扫叶山房刊本，民国十七年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