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理论考察与当代反思

第一章 从野蛮到文明：密尔行政哲学的思想源流

1.1 文明进程：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导航仪”
按照密尔的理解，与原始生活和野蛮生活相比，人类社会的文明状态有这样几个显著特点，或者说，文明社会所取得的进步主要表现在：第一，人口稠密，不再游荡或散居在广阔的大地上，而是集中居住在城市或乡村；第二，农业、商业、生产从无到有，并且取得了丰硕成果；第三，不再只是在战争等极端事态下才偶尔联合起来采取共同行动，而是开始发现从人类的交往本身之中就能得到快乐和满足；第四，通过法律和司法也即使用共同的社会力量和社会制度，而不再是依靠个人自己的力量和勇气等等来获得安全保障。密尔认为，在历史上，上述特点和表现通常都会一起出现，共同存在和成长，而他所生活的时代，上述特点和表现在程度上都较以往更为突出，在进展的速度上也较以往更为迅速，因而也更文明。“文明——时代的征兆”这篇文章对此的描述很是简单，我们这里用后来也即1848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的相关论述来加以补充。
《政治经济学原理》的“绪论”部分为我们详细描画了人类社会由野蛮走向文明的历史进程。我们可以在现在还存在的许多部落那里看到野蛮人的社会生活状态，他们穿的是兽皮，住的是用原木或树枝搭建而成，因此，这样的生活条件并不能把他们总是固定在单一的位置上，他们也不会储备更多的物质生活资料，在这种情况下，生活条件总是处在匮乏的状态之中。“这样的社会所拥有的财富，只不过是他们所穿的兽皮；少量装饰品，大多数野蛮人都有这种嗜好；一些粗糙的器皿；用以捕杀猎物或与敌手争夺生活资料的武器；用以渡河过湖或下海捕鱼的独木舟；也许还有一些毛皮或其他野生物，用来和文明人交换毛毯或烟酒；可能还有少许未消费掉的外来产品。还应把土地计入这个贫乏的物质财富清单；同定居的社会相比，他们对土地这种生产手段利用得很少，但这仍是他们生活资料的源泉。”

1.2 政治流变：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牵引机”
密尔不仅看到了现代文明物质财富的繁荣，还考虑了这种高度而进步的文明所带来的各种后果。在各种后果中，最突出的后果是政治性的，也即民主的胜利。“文明进步的最突出成果，也是当前世界迫使思想家所关注的后果就是：权力越来越从个人、从小群体中转移到大众中。大众不断地变得更重要，而个人则不断地变得更渺小。”这是密尔自己观察的结果，也是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发表之后影响的结果，密尔曾于1835年和1840年两次撰文向其国内读者介绍过这部伟大的政治哲学著作。这种见解构成了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牵引机”，下面我们将结合这些文本，看看密尔对这一后果的理解及其与托克维尔的主要区别。
在密尔看来，民主的胜利或大众的影响力的不断上升的趋势主要是财产和智慧从少数人向大多数人的扩展，以及更重要的，合作能力的增加而引起的一个结果。只有文明人才能联合起来，密尔说道。在这里，密尔举了很多极端的例子以使问题变得更为明显，然而，基于其经验论的方法论原则，他并不认为这样一种评价会因此而丧失其普遍适用性。这些例子是：“印第安人的土著国家逐一被英国人征服；土耳其人被法国人入侵时同俄国人媾和；世界各民族从来不能够结成一个同盟以对抗罗马，却被罗马逐一吞并，其中一些民族甚至在罗马征服其他民族时乐于提供帮助。”
那么，野蛮人或者接近于野蛮人或奴隶状况的民族为什么不能联合在一起呢？密尔认为：“合作，像其他困难事情一样，只能通过实践获得。一个民族要在重大事情中掌握它，就必须在小事情中逐渐得到训练。”而现在，整个文明进步的历史过程就是这样一系列的训练，其主要的训练方式有：劳动分工、军事行动以及商业和生产活动等等。这些活动都只能通过几种任务的联合才能实现，这要求纪律的约束、自我控制的习惯等品行的养成，“跨越了最初简单阶段的航海就是一个例子，所有人的安全都要持续地依靠每个人的高度戒备，依靠分配给他的在共同任务中的特殊角色。”
至于财富和智慧的扩展，它和上文所说的财富的增长不完全是一回事。财富和智慧的扩展当然要义物质和精神能力方面的增长为前提，但它指向的是这种增长从少数人手里向大众手里的扩展和转移，特别是在精神能力方面的增长和扩展。密尔敏锐地注意到：“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是，大众，既是中产阶级，甚至也是工人阶级，在知识和智慧方面已经赶上了高等级的人。”最典型的进步在于合作精神在工人阶级中的成长，这在由许多小资本合在一起而组成的合资公司、充斥于英国这个国家中的各种各样的社团组织中有着生动而鲜明的体现。

第二章 功利主义与自由：密尔行政哲学的理论基础

2.1 功利主义的有效性与合法性
功利主义作为一种“主义”虽然是密尔第一次命名的，但功利思想却是源远流长，从古代的伊壁鸠鲁到近代的爱尔维修、边沁、斯密等等都有这个思想。密尔的功利主义思想直接从边沁和他的父亲老密尔对边沁的解释、传播中继承和发展来的。
边沁一般被视为功利主义的创始人。他认为，人类处于自然给予的两位主公，即快乐和痛苦的主宰之下，所谓“主公”说的是我们所思、所言、所行、所想，无不受其支配，而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力图怀疑、抛弃这一点，情况都将依然如此。而所谓“功利原理”或者如后来加以补充的“最大幸福或最大幸福原理”，照边沁讲来，就是承认这一限制和支配地位的唯一适合人类行为的行为原理，它是由自然以及人的本性加以认可的，无可反抗。
边沁提出的功利原理，指的是“这样的原理：它按照看来势必增大或减小利益有关者之幸福的倾向，亦即促进或妨碍此种幸福的倾向，来赞成或非难任何一项行动。我说的是无论什么行动，因而不仅是私人的每项行动，而且是政府的每项措施。”而所谓“功利”指的就是任何客体能够给利益相关者（个体或共同体）带来幸福或实惠、好处、快乐、利益或者能够使之防止遭受损害、痛苦、祸患或不幸的性质。边沁接下来把幸福分为了四类大型（具体类型简直无以计数）：自然的、政治的、道德的和宗教的，同时强调自然的幸福包含在其他三种幸福之内，是其他三种幸福的基础。进一步，这四类幸福又各可有强度、持续时间、确定性或不确定性、临近或偏远、丰度（或继生性）、纯度、广度等七种差异，个人或共同体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要仔细权衡这六（前六个）或七个方面，并用加减乘除的计量方法，计算出它们的苦乐得失，而取其最大盈余值来指导自己所应采取的行为。

2.2 自由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密尔通过对快乐和幸福的重新界定超出和发展了边沁、老密尔等人的功利主义，同样，在对待自由的问题上，他更是改变了老一代功利主义者的基本论调。老一代功利主义者们几乎并不追求自由，因为他们认为开明的专制更有效率，更能促进社会功利。但到了密尔这里，情况发生了变化，捍卫自由权利神圣不可侵犯似乎成了密尔的标签，1859年《论自由》的发表和密尔自己对此书的重视更使密尔成了古典自由主义的代表性人物。
《论自由》开篇就说，“这篇论文的主题不是所谓意志自由，……这里所要讨论的乃是公民自由或称社会自由，也就是要探讨社会所能合法施用于个人的权力的性质和限度。”他这是把社会自由与哲学上和必然性相对立的自由区分开来，直接限定了要讨论问题的范围。他承认，这个限定了的问题当然不是什么新问题，而是几乎从我们所熟知的最早的历史中就存在着，但这个问题又在新的条件下以新的形式呈现出来，因此需要一种新的方式进行根本的处理。
长久以来，个人自由和社会权力之间的斗争乃是以政治压迫和反压迫的形式存在着，自由意指对政治统治者的暴虐的防御，争取自由的途径在于政治权利的争取，这些政治权利如果被统治者以某种形式加以侵犯，那么个别的反抗甚或一般的造反都可以称为正当。这种争取自由的方式曾在多数欧洲国家里使统治权力或多或少有所屈服，其结果是在宪法上建立了一些制约，使统治者的权力出于臣民的选举并且仅有较短的任期，亦即成立所谓平民政府。于是，人们不再把统治者的权力视为与他们自己相反对的权力，而是认为统治者的权力实即整个国族之人民的权力，不过集中到其代表手中从而更便于运用而已。随之而来的是，限制统治者施用于自己的权力的观念淡薄了，因为统治者的权力不过是自己的权力，统治者施用于自已的权力不过是自己施用于自已的权力，这又何必加以限制呢？1不过，成功往往会把失败所掩盖住的错误和弱点暴露出来。当平民政府还是一个梦想的时候，当法国革命被视为一时的反常情况的时候，“那个认为人民无须限制自己施用于自己的权力的观念”还颇像一个“自明的公理”，但是当我们生存的地球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民主共和国（当指美国，作者注）的时候，人民就会发觉，原来所谓的梦想实际上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运用权力的‘人民’与权力所加的‘人民’并不永是同一的；而所说的‘自治政府’亦非每人管治自己的政府，而是每人都被所有其余的人管治的政府。

第三章 民主与行政管理：密尔行政哲学的核心内容.........54
3.1民主：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价值导向................54
3.2 民主制下的行政管理：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现实践行..........73
第四章 在民主中追求自由：密尔行政哲学的当代反思..................84
4.1 密尔行政哲学的批判性反思.................84
4.2 在民主中追求自由：现代行政管理的价值追求............88

第四章 在民主中追求自由：密尔行政哲学的当代反思

4.1 密尔行政哲学的批判性反思
在密尔上述行政哲学思想中，受到批评最多的是作为其理论基础的功利主义。有很多思想家同样接受功利主义，但不能接受密尔关于功利主义的证明，西季威克和摩尔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两个例子。关于功利主义的证明，密尔论述中最直接也最关键的一段是“如果功利主义学说自己提出的目的，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没有被公认为一个目的，那么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使任何人相信，它是一个目的。除非每个人都在相信幸福能够获得的范围内欲求自己的幸福，否则便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说明，为何公众幸福值得欲求。然而，这却是一个事实，因此我们就不仅有了合适的证据，而且有了可能需要的一切证据来证明，幸福是一种善：即每个人的幸福对他本人来说都是一种善，因而公众幸福就是对所有的人的集体而言的善。幸福有权利成为行为的目的之一，所以也有权利成为道德标准之一。”正是针对这段话，西季威克和摩尔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严厉的质疑。
西季威克认为，说每个人都在欲求自己的幸福，因而幸福也就是他自己行为所要达到的目的亦即一种对他本人来说的善这没有问题，但如何从这个命题推论出公众幸福是对所有人的集体而言的行动目的和善呢？“所以，在密尔表述的论据之中存在一个漏洞；在我看来，这个漏洞只能在我一直试图揭示为合理仁爱的直觉的那些命题来弥补。”对此，我们可以说，密尔自己在另外的地方明确地讲到过：功利主义要求行为者要做一个“公正无私的仁慈的旁观者”，在自己的幸福和他人的幸福之间努力做到不偏不倚；也曾明确讲到过同情心或社会同情心会引导人们关注社会功利。不是靠着系统的学校教育而是靠着父亲独出心裁的教育和自学成才的密尔是个经验主义者，其逻辑说明或者不是那么严格系统，但密尔本人似乎确实考虑到了批评者所提到的这个理论困难，并给出了自己的零散回答。

结语
密尔的行政哲学思想是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即从特定的理论前提出发，针对时代的问题，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本文对密尔行政哲学的粗浅研究就是依此逻辑而结构全文的：论文以介绍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思想源流开始，论证指出了人类社会从野蛮到文明的发展进程及其所带来的政治和道德后果构成了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导航仪”、“牵引机”和“助推器”。然后论述了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理论基础，即密尔的功利主义与自由思想及其相互关系，接着详尽讨论了密尔行政哲学思想的核心内容即民主与行政管理，最后以密尔行政哲学的当代反思，即其在现代所遇到的诘难及其在今天所可能具有的启示意义做结。
总体而言，密尔从政治立场上而言属于资产阶级的激进派，既不满意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现状，又不想彻底改变资产阶级社会关系，因而其行政哲学具有明显的折衷主义色彩。但从另外的角度来看，兼收并蓄并加以融会贯通倒可以说是密尔行政哲学的思想特色，如果我们乐于借鉴任何有益的思想传统以帮助我们分析、解决我们在社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一些理论和实践难题，那么密尔的行政哲学思想就还值得我们深长思之，作者相信，这一思考也将有益于我们的思想和实践。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