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子文学》的概况
第一节 创办:1985 年的偶然与必然
《女子文学》在 1985 年的创刊有着时间上的偶然性,同时又有着社会现实条件下的必然性。
一、从《新地》到《女子文学》
《女子文学》的前身是 1951 年由石家庄市文联主编的《石家庄日报》副刊——《花间》,后改名为《石家庄文艺》;1960 年石家庄市与石家庄地区合并后,市地文联合办《滹沱河畔》;1961 年地市分设之后,石家庄市文联复办《石家庄文艺》(内部发行),1979年更名为《新地》(公开发行)。《新地》起初是文学双月刊,刘章调任石家庄市文联任编辑部主任后,于 1984 年将其改为月刊,尽管如此,《新地》发行量仍然很低,只有四千册,刊物在市场上处于“订 10 本无人买,订 5 本也没有卖”①的尴尬境地。1984 年12 月 29 日,《国务院关于对期刊实行自负盈亏的通知》将期刊从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环境中推了出来,缺少了国家和政府的财政补贴,一大批期刊不得不为生存而做出努力和改变。
1985 年前后,文学期刊在内容上和形式上都发生着一系列的变化,最明显的是文学期刊的“改名”潮②,这是地方性文学刊物突破地域文化限制,转而面向全国发行的一种策略性调整,《女子文学》的创刊便是发生在这一时期。
1984 年刘章、曹云华等人进行多方调研,在《青春》拥有大批青年读者的启示下,意识到特定读者群体对期刊发展的重要性,于是锁定女性这一庞大的读者群体,决定创办《女性文学》杂志,但碍于“性”这一字眼在当时的敏感性,于是决定改《新地》为《女子文学》。在协调各方意见的过程中,因为听说宁夏、山西等地也在筹办“女子文学”相关杂志,于是将改刊报告与创刊报告同时递交申请。1985 年 3 月,《女子文学》创刊,第一期发行三万余份,后稳定在每期 30 万份左右,成为全省唯一能够自负盈亏的文学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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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二十年浮沉变化
自 1985 年 3 月创刊,到 2004 年 3 月改为《女子文摘》,《女子文学》存续的二十年间,在改革中闯新路,保生存,求发展。从女性文学期刊到大众文摘读物,《女子文学》在曲折中发展。
一、刊物的出版与发行状况
《女子文学》经历了刘章、萧振荣、张广敬、袁学骏、杨如雪、李永林等主编,他们不同的办刊理念带给期刊不同的艺术面貌和发展方向。
1985 年 1 月-1996 年 4 月,《女子文学》由石家庄市文联主办,《女子文学》杂志社出版,主编先后为刘章(1985 第 1 期-1987 第 3 期),萧振荣(1987 年第 4 期-1989 年第 12 期),张广敬(1990 年第 1 期-1996 年第 4 期)。其中,在 1985 年-1990 年,铁凝、茹志娟、叶文玲、王默沨、刘真、刘章、肖凤、曹云华、傅天琳、董茂棠等人任《女子文学》编委会成员,到 1990 年第 7 期,编委制取消。编委们一方面监督《女子文学》的内容和发展方向,一方面通过刊物发表自己的作品、表达创作理念,为《女子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1996 年第 6 期《女子文学》由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主办,从第 7 期开始由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和石家庄市文联联合主办。1997 年第 3 期《女子文学》与石家庄建设集团合作,实行“文企联姻”,成立董事会,由石家庄市建工局局长曹庆锁任董事长,由石家庄市建工集团总经理李英波、副总经理蒋国才担任副董事长。1998 年第 9 期开始,河北元氏铁达集团参与协办《女子文学》;1999 年第 1-3 期,《女子文学》由河北元氏铁达集团和石家庄市友谊医院联合协办。资本的注入为《女子文学》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挑战。这一时期的主编,由袁学骏(1996 年第 5 期-1998 年第 3 期)、杨如雪(1998 年第 4 期-1999 年第 4 期)、李永林(1999 年第 5 期-2003 年第 12 期)分别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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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性文学视域下的《女子文学》
第一节《女子文学》与八十年代女性诗歌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以来,伴随着新时期文学的人性解放与朦胧诗潮,女性诗歌成为当代文学的典型现象。从 1977 年舒婷的《致橡树》呼唤女性平等自由独立的爱情观,到 1986 年翟永明的《女人》组诗及《黑夜的意识》彰显女性气质下的绝对自我,女性诗歌完成了由原先的分散性个体创作到初步形成群体效应和理论确认的过渡。在理论支撑的基础上,女性诗歌的发展呈现出一种波澜壮阔之势。《女子文学》、《女子诗报》、《淮风》、《诗探索》等文学刊物在女性诗歌的传播和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女子文学》创刊伊始便将诗歌作为期刊的重要内容,在 1985 年和 1986 年集中发表诗歌 200 余首,涉及女诗人一百余位。本节从女诗人的创作入手,探究八十年代《女子文学》对女性诗歌发展中的作用。
一、“归来”的女诗人:爱与美的呼唤
以艾青《归来的歌》为开端,“归来”既是一种诗人现象,也是一个有众多诗人涉及的诗歌主题。被称为“归来”(或“复出”)者的诗人,主要有 50 年代的“右派”诗人,1955 年“胡风集团”事件中的罹难者,因与政治有关的艺术观念在五六十年代陆续从诗界“消失”的诗人。①这些女性“归来者”的创作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呼唤爱与美。
陈敬容的《挥手》和《漂泊者》(《季节的寓言》选摘)虽然发表在《女子文学》1985年第 2 期,但却创作于她刚刚恢复创作的 1979 年,此时的她已经 62 岁。与前两个阶段的创作②不同,陈敬容此时的诗歌创作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惶惑与亲切。《漂泊者》中,“公墓”“死者”“荒山”“寂寞”“争夺”“忧患”“漂泊”等词语的使用,奠定了整首诗带有反思性质的悲凉基调。选段共四段,但出现的问号却有五个之多,漂泊的灵魂自问号中找不到真正的答案,只能“在自己家里/竟做了漂泊的人”。公墓是否还有“或明或暗的许多争夺”?死亡究竟是带来解脱还是会迎来另一个星球上无尽的争夺,诗人也百思不得其解。《挥手》则像是对《漂泊者》的回答,“圆熟的谎早已在生活里潜藏,善良的羽毛只合是飘落天外”,“挥手间送走一春艳阳、一夏苦雨,剩有秋风,孤傲的琴弦琴弓”;“溪水”“草地”“树林”“河川”与“山岭”,大自然的广阔与自由涤荡着受过磨难的心;宣泄过后,孤傲的琴弦和琴弓一定能重新弹起“树列后晚霞——那一抹银红”。①经过时间的沉淀,历史给个人带来的困惑和伤害都会成为过去,挥挥手说再见,爱与美才是当下生活中最重要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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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女子文学》与女性散文
八十年代以来,思想解放带来的文学观念的变革和人的解放使得散文有了突破常规,向着个体生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在这一过程中,女作家们显示出可贵的创造性和敏锐的感知力,她们言说自我、言说历史、言说社会,促进了新时期散文的发展,并由此形成个性鲜明的当代女性散文。《女子文学》发表的女性散文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自我”的复归:自我抒发与自我表现
女性散文关注个人生命体验,常常以女性自我为叙述的起点和归宿,注重对自我经验的发掘和表达,刘思谦先生将其称为女性散文的“内倾性”①。鲜明的女性意识是这一主题下女性散文的重要特征。“你将格外不幸,因为你是女人”(《方舟》),张洁的一句话道出了女性在现实环境中作为“人”的尴尬处境,也成为女性作家自我抒发的重要方面。
王英琦的《向戈壁》②是其第二个创作阶段③的典型代表作品。西北之行的火车上,作者遇到一个因为与爱人分别而伤心落泪的女孩子,由此产生对自己人生,对女性命运的感慨。在八十年代,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生活的路,事业的路,我体会透了一个独身女子的人生之路”,现实的境况对女性的不友好,作者质问“为什么一个女人,想搞点事业,干点事情,这么艰难?”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反正事业爱情不能兼而有之”的事实面前,作者选择忽视世人的眼光,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坚持对文学的信仰和热爱,去遥远的戈壁滩感受时间和空间的魅力,沉醉于祖国山川河流和悠久历史的韵味之中。“戈壁”在世人的眼中,是寸草不生的荒凉,是“无故人”的寂寞,是充满危险和意外的逃离之地,但于“我”来说,那里却有敦煌的艺术殿堂,有轮台古代屯田的遗址,有库车的古龟兹五弦琵琶,有唐代城墙,有喀什的穆斯林古文化……。独身一人奔赴边疆,需要的是强大的勇气。面对有母亲陪伴相送和有爱人可供思念的女孩子,“我不羡慕那些有爱人,有父母宠着的没出息的女人,她们一辈子也长不大,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自己娇自己,自己照顾自己”,“忘却自己的性别,忘却自己的女儿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世面都见过的大男人”,“我是一个强者,真的,真正的强者”。王英琦在散文中将“自我”完全地表现出来,大胆而又真诚地诉说作为女性的自己的人生追求——突破女性身份的限制,做独立自主“女强人”。对王英琦来说,“家庭和社会并没有给我提供好的创作环境”,但“我却有主观能动性”,“必须自己设计自己,自己造就自己,这才是一条最靠得住,最务实的路”。①文学给她在生存空间狭窄的当下带去更为广阔和独立的天地,她在里面表达着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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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当代文学现场中的《女子文学》 ..................................... 43
第一节 创作主题的时代同奏 ............................................. 43
一、创伤与记忆:伤痕反思小说 ................................... 43
二、历史与新解:新历史小说 .............................. 46
第三章 当代文学现场中的《女子文学》
第一节 创作主题的时代同奏
文学期刊作为当代文学生产机制的基础性环节,与当代的文学潮流的发展关系密切。作为文学期刊的重要组成部分,《女子文学》积极融入文学创作的时代主题,发表具有时代色彩的文学作品,如伤痕反思小说、新历史小说。
一、创伤与记忆:伤痕反思小说
《女子文学》延续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伤痕反思文学创作主题,刊发了一系列作家表达创伤与记忆的作品,这些作品的叙述视角具有明显的性别化倾向,对历史与个人的关系进行深入地思考。
吴泽蕴的《燕子归来无旧巢》①,是一位归国探亲华侨的现实和精神的寻家之旅。年少时因为祖父的国外学者身份,家庭遭逢变故,“他”和父亲不得不抛弃继母安姑和刚出生的妹妹前往国外“避难”,从八岁离家到三十年后的归来,他留恋童年记忆中的老宅的温暖和快乐,同时又对“老宅”带给他的悲哀避之不及。穿得“尽量避免惹人注目”,寻访燕子巷 1 号的“燕庐”更像一场羞于见人的秘密行动。眼前平淡无奇的楼房,不再是记忆中气派庄重的样子,他甚至连上楼的勇气都没有,但回忆里祖母的关心、母亲的去世、安姑的到来都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小说并没有直接写浩劫的到来,而是通过安姑的状态变化来表现出来,她本应有幸福的家庭生活,却不得不一个人承担起另一个生命,为了女儿的安全长大,她隐瞒身份,至死都未告知女儿父亲和哥哥的存在。“国外的房主人”,两个人的血脉的亲情被国界隔断,被无情的历史隔断。“单程车票”并不是指回来的车票,而是指三十年前离开的车票,越不过内心那道羞于告人的坎,他只能选择“咬着牙”离开,时代和历史的错误,最终都要反映到对个人的影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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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女子文学》的创刊,是刘章等人以读者群体为导向而做出的选择,从这一动因出发,刊物并非严格意义上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女性文学期刊。但从邀请当代知名女作家们担任编委到刊发女作家新作,再到进行女性文学的相关讨论,《女子文学》逐渐参与到女性文学的发展潮流之中。
从对作家群体的影响来说,《女子文学》壮大了女性写作者的队伍,发表了一百余位知名女作家的作品,致力于培养文学新人,为当代文坛输送了一大批女性作者;从女性诗歌方面来说,《女子文学》所发表的女性诗歌完整记录了当代女性诗歌的发展脉络,体现了女性诗歌创作从性别隐匿到女性意识觉醒的全过程;在女性散文方面,扩大了女性散文的写作空间,丰富了写作内容,女性写作者摆脱以性别对抗为手段的女性意识觉醒,而是走向对社会、人生、宇宙的深层次思考;此外,《女子文学》中复杂交织的话语权力,充分表明了女性写作在当代所面临的困境,多层次压力的夹击之下,女性表达自己的声音受到限制;最后,《女子文学》在女性文学研讨会、女性文学评奖等方面进行的有意识的探索,推进了当代女性文学的整体发展进程。《女子文学》所产生的效应在当时因为众多因素的影响没能继续扩大,但它却详细记录了一批在 20 世纪 80 年代便关注女性文学发展的人所作出的努力,尽管这份努力可能并未达到预期,但依然是女性文学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女子文学》从女性视角书写历史带来的创伤与记忆,表达对历史的新的理解和描述;坚持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关注女性社会现实。《女子文学》的文学叙事规范下,无论是报告文学中的女性模范,还是纪实文学中被批判和规训的女性,女性面临的依然是被书写的命运。这表明在当代复杂的文化语境下,女性文学期刊要想真正实现“女子写,写女子,鼓女志,呼女权”,必须平衡好国家、男性和女性三种话语权力的关系。从纯文学期刊到时尚杂志,《女子文学》的发展是当代文学期刊的一个缩影。无论时代如何发展,文学期刊首先应该把握好自身的文学定位,保持客观理性的文化立场,坚持期刊的文学底线不放松,同时也要寻求自身的核心竞争力,力保在纷繁的市场环境中生存下来。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