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校园网络小说的三种类型
第一节 初恋手册·甜宠
在网络小说的最初发展阶段，大陆最受欢迎的校园小说是以可爱淘为代表的韩圈文，她的小说《那小子真帅》在 2002 年风靡全中国，与之后的《局外人》《狼的诱惑》等小说一道坐稳了校园小说的第一把交椅。可爱淘小说以男女之间的交往为主要的发展线索，新颖独特的人物和夸张、直率的情感表达迅速招揽了大批狂热的女学生读者，同时，语言的幽默轻快也大受读者的好评。于是，网络上出现了各种仿版的校园小说，以初高中的校园生活作为故事发生背景，如小妮子的《恶魔之吻》《龙日一，你死定了》等小说，加入中国风特色后的校园小说，迅速在青少年群体中掀起阅读热潮。从读者甜蜜、愉快的阅读感受中发展出了“甜宠文”这一小说样式，这类小说文风轻快、情节浪漫、人物“互宠”，用理想化的情感关系为女性读者营造了一方异度空间。
《恶魔之吻》是野蛮、傻里傻气的“灰姑娘”郭羡妮与王子金淳熙之间好笑又让人感动的浪漫故事。男主人公的神秘光环一开始就没让当时“fancs”韩圈的读者失望，只从男主的外号足可见他的不一般，“镇校之宝”“黄金王子”“少女杀手”“恶魔天使”。他的容貌在小说中被反复描写，开篇即是“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这，这哪里是人，这根本就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嘛！”[1]童话中“白马王子”形象在现实中的存在，使小说自带幻想性色彩，使得小说中不可思议的情节在读者预设后的观念中变得理所当然。而颜好、气质佳、孤傲冷俊、多金有才的男主形象也成为后来的校园小说中躲不开的人物模板，因为美好人物本身就自带“甜”的成分。小说中秀哲少爷向羡妮多次真情告白、淳熙英雄救美、宴会上偶然的接吻事件……每一次的“发糖”都能引发读者的阅读高潮。因为以往的校园小说更多是严肃小说，其多以社会性主题为侧重点，而轻松“甜文”对人物情感表达的直接、细节的处理仿佛偷窥到了别人的甜蜜，羞涩、紧张的内心体验让读者感到新奇、幸福。这种适合初高中学生的爱情读物恰好满足了青少年的爱情幻想，充满童话般的浪漫初恋是读者们所梦寐以求的梦想，而《恶魔之吻》《龙日一，你死定了》这种小说为无数个“灰姑娘”圆梦。豆瓣短评有一位读者这样说，六年级时看的第一本言情小说，在那个对恋爱最向往的时候，便会幻想着有位又帅又酷又有钱的男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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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雨季青春·虐心
校园网络小说中感伤类型的文本所占的比重很大，小说以平淡或激烈的语言，营造出一种悲伤的气氛，构建出一种细腻忧郁的美学格调。正是作者在虐主角的过程中，实现了虐读者的最终目的。郭敬明的很多小说虽然是在《最小说》上连载发表的，但他的小说有力的代表了这一类型的小说风格，如《悲伤逆流成河》《小时代》等。正如小说中的句子“黑暗中，慢慢流淌着悲伤的河流，淹没了所有没来得及逃走的青春和时间”[1]，青春与悲伤成为一对离不开的朋友，个体和群体常常被作者置于无望的境地。这是许多校园言情网络小说的共同特征，把“疼痛青春”刻画的细致入微、深入骨髓，代入后的读者也会与人物产生共鸣而痛苦不已，这样的青春忧伤文类都属于“虐心小说”。
校园言情文的“虐”与玄幻、修仙类的“虐”有着不同的侧重点。《花千骨》《香蜜沉沉烬如霜》这样的玄幻仙魔题材小说，对男女主人公的“虐”是从身体、精神两个方面来使之受到伤害。例如《花千骨》中的女主被钉消魂钉、断念剑挑破筋脉、被绝情水毁容，而成魔之后的花千骨每次在施展洪荒之力时都会反噬到白子画身上等等，这些情节中人物的躯体受尽折磨。因为《花千骨》《扶摇》等类似题材的小说具有玄幻、抽象性特点，人物可以死而复生，也就对人物的折磨、虐凌都非比寻常，便会非常之“虐”，常常使读者处于大悲的情绪之中，“受虐”严重，但也受制于题材的夸张性特点，那样的“虐心”体验并不会持续太久。相比较之下，校园言情网络小说对身体上的虐待程度比之较轻，但精神上的“虐”更为严重、深刻，它惯常是在普通人物成长中的孤独、悲剧性的爱情讲述中，弥散开来忧伤，使读者一点点的浸入到作者所营造的感伤氛围之中。因为题材的现实性，所以作者在“虐主人公”的过程中也会使读者产生仿佛自己受到了伤害的错觉，与人物感同身受尤为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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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春文化与校园网络小说
第一节 成长中的“中二”少年
“中二病”最早是艺人伊集院光在广播节目「伊集院光 深夜の马鹿力」中提出的，他把“吃饭后，毫无目的的在夜晚的街头徘徊”、“酷爱暗属性”等言行称为“中二病”，并在与听众的来信中又丰富了其症状。之后在 2005 年日本的网络论坛 2ch 中，因《中二病综合帖》等帖子的火热，“中二病”一词得以发扬光大。因为这是青少年年龄段共同存在着的一些特征，所以在网络上被广泛应用，真正将中二变成一种文化的是在动漫和网络中。
“中二”/“中二病”，指的是自我意识过剩的精神症状，本意是指“初中二年级”为代表的青春期少年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特征，是在青少年转变为大人的过渡期，青少年普遍存在的行为、思想、价值观上的成长状态。它并不是一个严格定义的词语，但有一些共同存在的意识特征，比如，他们会暗暗强化自己希望的状态（与众不同、优秀），而去刻意排斥自己不希望的状态（平凡、大众化）。现应用更加广泛，它更强调特定的精神状态，而非特定的年龄段。在校园网络小说中，“中二”的人物更是普遍，因为小说中所涉及到的年龄段，正是中二少年最为中二的时期，他们在“中二”这条路上，有着不同的行为方式和认知特征。
一、反叛+狂妄
在小说中对于人物的描写最多的是他们对外界的反抗，包括与父母的敌对和对学校的仇视等。因为身体上的成熟使得他们认为有了可以对抗的条件，他们急于向成人表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于是通过各种反叛性的行为方式来强调自己。“我说去你妈的吧！你以为你是神仙呀？我怎么样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别在这儿居高临下地发慈悲说大话了！我狂又怎么了！有本事的人可以狂，我没有本事照样可以狂！”[1]春树拒绝她所在那所严格管理的高职学校，虽然不去食堂吃饭还是会花一样的钱，她宁愿选择在宿舍吃泡面；她去染不同颜色的头发只是觉得好看、与众不同；她逃课休学，与众多男孩暧昧发生关系……而这些反叛、狂妄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她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来对待生活，而外界的规则则是假的，不正确的。在这些人物身上，总是表达出“我是正确的，错的是整个世界”“有毛病的人真多”等观点，明明是以自我为中心，却常拿自尊、隐私权来当挡箭牌，在心中构建自我认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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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身体欲望的多元表达
归根结底，青春校园网络小说处理的就是青少年时期，人与人、躯体与躯体间的审美关系。在这些关系中，两性关系无疑是最基本，最本质的关系。福克斯认定“艺术的这个主要内容，这个火焰，这个因素，简单地说，艺术的本质——是性感。艺术就是性感。而且是形式最为加强的性感。艺术是成为形式、变为具体的性感，同时又是最高级和最高尚的形式的性感”[2]。由此，福克斯通过研究不同的国家、文化传统对性感的不同表达与细微的差异，揭示了艺术最为本质的特征，即自艺术的诞生始，性与欲望便开始了它的美学探索之旅。与电影那种直观的表达方式相比，文字这种表达方式在身体、性感的表达上有着更为明显的优势特征，它抽象和虚构的特点，在读者通过阅读，借助想象后，产生自己对性的理解。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是在电影中的表达显然没有这样的观赏效果，因为电影的直观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观赏者的想象力。身体微妙的变化，与父母隔离的孤独生活以及当下大环境对“性”的秘而不宣，使青少年对性与欲望产生好奇、恐惧、焦虑等复杂交织的心理，甚至于是对“性”行为的跃跃欲试。青春校园网络小说涵盖的年龄段、表现的校园生活的广度都在以一个完整的角度来切入青少年的青春期心理。青春校园网络小说书写对象是青少年，不可绕过的一个关注点的是青春期的“性”与“欲望”，在表达上又有不同的模式。
首先，作者对人物生理、外表的描写，隐含着青少年个体的隐秘欲望。像是安妮宝贝、饶雪漫、张悦然的早期创作，对个人身体的发现与性的启蒙意识的觉醒是其主要的特征。从心理学上讲，身体各器官的成熟是个体确认自己存在的第一步，有了羞耻心与“性别”或是“性”的新的认识。有许多小说中总会提到女生初潮这一生理现象，作为青春期到来的重要标志，这一女性隐秘特征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潜伏在心里某种意识的觉醒，它在无形之中把童年时期与青年时期给严格的区分开来，自此，贯穿起一个完整的成长阶段。对男女生外在形态的书写是小说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作者总是不厌其烦的在男女主的外在形象上下大工夫展现给读者。在《校园完全无用手册》上对贺远修的描写“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下滑，在白净的脸颊上勾勒出诱人的轮廓，沾着水珠的睫毛，叫他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有了一丝媚态。湿掉的衣服，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完美的体形依稀可见。”[1]对男性体态的描写总是与强壮的躯体、雄性荷尔蒙紧密结合于一处。《微微一笑很倾城》中贝微微的外表是这样的“几缕发丝滑落下来，极其引人遐思地落在她白皙细腻的颈间。待她转头，只见松松挽救的乌发衬着一张令人心跳不止的艳丽脸蛋，一双眼眸两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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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校园网络小说的风格特征....................................39
第一节 青春话语的消费.........................................39
第二节 “有爱”的校园世界...................................45
第三节 时尚元素的杂糅....................................50
第三章 校园网络小说的风格特征
第一节 青春话语的消费
不同于以往的青春小说中青春故事的从属地位，校园网络小说集中于对青春的表达，且呈现出极端化书写的倾向，使得“青春”被过度“消费”来迎合读者。青春话语的消费包含了表层和深层的不同层面，主要有情感层面、身体层面，其中的情感层面的消费既有纯爱、激情、梦想，也有在三者的相互交织中引发“后青春期”中那些曾经的“中二”少年们的怀旧情调；身体层面的消费则更为直接，作者把青春身体的健美、活力突出表达，通过青春个体洒脱、自由的个性特征的书写以此来获得读者大众的倾慕和沉迷。
一、情绪的感觉播撒
小说中对青春话语的描述最多的还是对于青春期情感的过度展示，青春期的迷惘、悲伤、愤怒被严重夸大，如此感觉播撒的书写使得作品脱离了以往的青春小说服从于成长的主题。网络写作者们在自己的小说里把生活中最极端的例子展示给读者，通过一步步打破读者的阅读期待来博得读者的好感。《致青春》里郑薇作为一个敢爱敢恨的新形象收获了大家的喜欢，但还有一个人物形象有着青春中独有的卑微、悲伤的符号特征，她就是阮莞。阮莞虽然有着童话中女主的美丽、善良，却没有一直守护她的王子。她对赵世永的爱低到了尘埃里，她每两周都会坐四个小时的火车去找他，会自我欺骗他对她的忠诚，可是作者还是安排阮莞与陪女生来打胎的赵世永在医院里相见，阮莞人物的悲凉感、无助感毫无保留的抛给读者。在这里，对于青春的表达，两种非常具有青春代表性的事件得以发生，一件是青春故事里的“打胎”事件；另一件就是阮莞感情的失败，并且是对以阮莞为象征的美好人物形象的虐凌。这样的一条暗的感情线，是作者有意来满足读者的心理消费需求，但作者并没有止步于此。在小说中郑薇在爱情的路上磕磕绊绊、朱小北被开除回家、黎薇娟放弃了爱情等所有不美好之后，又把阮莞给拉出来判了死刑。作者让怀着孩子抱着最后期许的阮莞去见赵世永最后一面，却安排人物死在了曾经坐了无数次前去找他的火车上，在她认为的最幸福的时刻结束了自己的青春，讽刺的是人物死于难以理解的枪击，而赵世永的未到场更是让人生充满了戏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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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网络文学是通俗文学的代表，是大众文化的集中表现。与高雅文学相对，网络文学的市场化运作、与利益直接相关的网络写手的创作，使得网络文学呈现出媚俗化倾向。“德国文学研究者瓦尔特·柯利在媚俗文学研究的经典之作《德式媚俗》中，采用风格分析的手法对他认定的几部媚俗作品加以细致剖析。综观其分析阐释，所选作品的根本特质就是利用“感情”大做文章，”[1]而校园网络小说的写作无疑是列为第一位的，从华丽辞藻的堆砌，到眼花缭乱的修辞手法，再到绵长浪漫的抒情，把校园渲染成梦幻的奇妙世界。灰姑娘变身白雪公主的幸福桥段满足万千少女的梦之幻象。网络文学的写作者们把中国童话的美好情节代入到当下的小说创作，这种深入人心的通俗题材一直会是人们情感所需。通过锁定特定的读者群，有针对性的设计文字产品，就不免产生媚俗的倾向，只让读者的感情世界波澜起伏，却不需要读者审美和认知的过分参与的轻松感，因此媚俗文学的市场将会一直存在。
同时，网络文学也是最与时俱进的潮流所在。美国社会学者在 1950 年代提出了类社会互动的概念，最初是根据电视中的传媒形象和传媒的使用者也就是观众粉丝之间的关系所研究发现的。“在类社会互动中，很多时候传媒形象好像是在跟观众直接互动，在很多电视或者广博节目中，节目主持人甚至会根据观众的反应来调整他们的节目预定的角色，但他们代表的只是一种预先设定好的形象（persona），所以这种互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互动。”[2]简言之，最初意义上的互动是假性的，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两者之间的沟通交流。但我国当下的网络文学确是发生了实实在在的作者与读者的互动。因为对网络文学而言，它的显著特点就是作者、文本与读者的互动，正如欧阳友权所说，“网民的参与不仅是接受和欣赏作品，也是创造和生产作品。”[3]所以，一部小说是集体创作的结果，它包含了不同读者的思想、故事。产生的作品也与读者是亲密无间的关系，读者把自我感情带入其中，产生了一种“有爱”的良好氛围。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