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乌克兰危机前的俄法关系
第一节 二次世界大战及以前
一、从“以法为师”到反法同盟
（一）“以法为师”
早在 17 世纪后期，俄罗斯这个大帝国就注意到了在地中海沿岸的法国——这个西欧国家当时在国王路易十四的统治下达到封建社会的鼎盛，且长期为欧洲文化和艺术中心。为打赢与瑞典争夺北方波罗的海出海口的战争，帝国皇帝彼得一世（Пётр I Алексеевич）开始效仿西欧改革，即“以法为师”，希望融入欧洲。大约一个世纪后，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Екатерина II Алексеевна）作为彼得一世忠实的继承者，也走上了“西化”改革的道路。出身西欧大陆的女皇博览各位启蒙思想家的著作，特别是启蒙运动发源地法国的思想家，如孟德斯鸠、伏尔泰、卢梭以及狄德罗等都对其影响颇深，甚至深入到其治国思想中。她曾宣称，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应是每个“头脑健全国君的案头必备书”。
（二）反法同盟及克里米亚地区历史渊源
然而好景不长，1789 年法国暴发了资产阶级革命，欧洲各封建政权对其极其仇视，从 1793 年至 1815 年，各国组建七次反法同盟（Anti-French Alliance），俄国参加了六次，只有第五次保持中立，且在最后一次击败了拿破仑。然而，很快，1853年的克里米亚战争（Crimean War）中，法国联合了英国、奥斯曼帝国等对俄军开战，最终以俄国失败告终，且该战争之后，俄国二十年未再南下。在这场战争中，法国似乎是获益最多的国家，取代了俄国一跃成为欧洲的主导性强国。①实际上早在 1783年，沙俄就通过武力征服了克里米亚，几经波折，1918 年后该区域由苏联管辖；然而 1954 年，为了纪念乌克兰与俄合并 300 周年，苏联将克里米亚赠送给了乌克兰；苏联解体后，克里米亚留在了乌克兰，成为了自治共和国中的一个。这也是今天乌克兰危机的历史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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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冷战时期至苏联解体前夕
双方的合作随着二战的结束而结束。1947 年 3 月，美国“杜鲁门主义”出台，冷战开始。临时政府及第四共和国时期（1945 年-1958 年），法国在经济上依赖美国，在冷战、北约及德国问题上主要追随美国，作为美国坚定盟友，法国再次开启了反苏进程。苏联领导人斯大林态度更是强硬。50 年代末起，虽然在立场问题上并无实质性改变，但两国关系总体有所松动。70 年代，勃列日涅夫在全球范围内搞扩张，法苏关系再次僵化。直到 80 年代中期才逐渐解冻。
一、 “缓和，谅解，合作”
1956 年苏伊士运河事件中，美苏都希望拉拢阿拉伯国家，而逼迫英法撤军，引起了戴高乐的强烈不满，于是在 1958 年戴高乐总统建立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形成“纵横捭阖的独立自主的外交模式”，外交政策的重点转向寻求法国的“大国地位”和“第三种力量”，不再与美亦步亦趋，寻求外交上的独立自主。主要措施包括，在与美保持传统盟友关系的基础上，同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及其他各社会主义国家建立“缓和、谅解、合作”的关系，具体表现为“借苏抗美，联美制苏”。戴高乐强调法苏“没有利害冲突”，法国是苏联的“天然对话者”①。与此同时，对于苏联来说，领导人赫鲁晓夫在美国“和平战略”的引诱下，于 1956 年提出“和平过渡”、“和平竞赛”、“和平共处”的三和路线，主动寻求与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和平共处，缓和矛盾，并将此作为苏联“对外政策的总原则”，且“自从 1958年戴高乐总统重新执政以来，莫斯科方面外交的主题已成为与法国交好”②。
60 年代双方领导人互访，在诸如核裁军等系列问题上达成共识，并签订了贸易等协定，建立了外长级定期政治磋商机制。另外，随着“苏攻美守”态势的发展，法国在对外交往方面不再与美亦步亦趋，主要表现在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将北约总部迁到布鲁塞尔、严词拒绝美国提出的多边核力量计划。法国希望在美苏中保持平衡，苏联希望与一个在欧共体中发挥作用的国家保持稳定关系，于是二者签订《法苏议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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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乌克兰危机爆发的原因及其影响
第一节 危机爆发的背景及原因
一、乌克兰危机
2013 年 11 月乌克兰亲俄派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Віктор Федорович Янукович）宣布拒绝与欧洲联盟签署政治和自由贸易协定，以强化与俄及各独联体国家关系，引发国内大规模示威游行，后演变为政治危机。该协定准许乌克兰加入以欧盟为主体的自贸区，十分有助于乌开启入盟进程。因此，暂停签署该协定即意味着政府在入盟问题上转变了立场，亲西方的前总理季莫申科呼吁民众上街抗议，亲欧盟民众随即举行大规模示威活动。12 月 8 日，乌克兰首都基辅独立广场上，示威民众将列宁塑像拉倒，之后许多共产主义者的雕像也遭受同样的命运。次年 2 月 20 日，在克里米亚公投前夕，基辅独立广场发生枪击案，造成 83 人死亡，数百名平民和警察受伤，国内反对派以及西方国家将悲剧归因于“亲俄政权”。22 日，在视察途中的亚努科维奇得知自己被罢免并遭到追杀，在俄的帮助下逃往俄境内进行避难，随后反对派建立临时政府。西方立即表示支持该反对派政府，然而俄却发表声明谴责该政权的非法性。
二、克里米亚公投入俄
2014 年 3 月 15 日，克里米亚举行公投，最初结果显示：超过 95%的民众赞成克里米亚入俄，随后克里米亚议会通过了独立宣言，18 日《入俄条约》签署，宣布克里米亚正式并入俄罗斯联邦。对于这一结果，俄罗斯外长俄外长谢尔盖·拉夫罗夫（Сергей Викторович Лавров）强调，克里米亚公投结果完全符合国际法及联合国宪章，公投结果将成为确定半岛未来地位的出发点，是“回归了历史的正义”①。27 日，联合国大会以压倒性优势（在 193 个成员国中，有 100票赞成，11 票反对和 58 票弃权）通过决议，认为此次公投“破坏了国家的领土完整，违反国际法，是一次不合法的投票活动”②，虽然并不具有法律效力，但可以反映大多数国家的态度。其中，西方国家的反对之声尤其激烈，欧洲理事会主席及欧盟委员会主席发表联合声明，称该公投是非法的，将不会被承认，G7集团成员国也表达了相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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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危机的外溢效应
一、乌克兰地区对各方的重要性
大规模骚乱及政治动乱和战争的背后实际上是大国影响下的乌克兰“向东走”和“向西走”的问题，这一根本问题以及大国在此围绕该问题进行激烈角逐是导致乌克兰危机爆发并迟迟得不到解决的重要原因。
乌克兰位于欧亚大陆的心脏位置，是俄罗斯与欧洲相连接的重要枢纽，布热津斯基认为“乌克兰是欧亚棋盘上的一个新的重要地带，是个地缘政治支轴国家，有助于改变俄罗斯，没有乌，俄就不再是一个欧亚国家”①。
对于欧盟和俄罗斯来说，位于中间缓冲地带的乌克兰具有重要的地缘战略利益，对双方的安全至关重要。乌克兰在俄罗斯的欧亚联盟设想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以及作为第二大独联体国家的发展潜力都有很大的吸引力。自 2011 年起，普京就曾多次建议乌克兰加入关税同盟，并承诺将给乌带来许多好处。可以说，没有乌克兰的参与，俄罗斯多年苦心经营的独联体和欧亚联盟就有空心化的危险。②除此之外，乌克兰是俄重要的安全屏障，如果乌倒向西方，莫斯科将完全暴露在北约的军事威胁之下（两国边界距莫斯科最近处不足 500 公里），《2020 年前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将北约列为俄第二大威胁，后来改为第一大威胁。因此，普京坚决阻止乌克兰与欧盟签订联系国协定，阻止其“西化”，以防止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发生。对于欧盟，乌克兰的稳定与否直接关系到欧盟东部边界的安全与否，自冷战后，西方一直通过持续进行的北约东扩，欧盟东扩，“颜色革命”以及东部伙伴关系等手段，希望将乌克兰纳入西方阵营，以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欧美都认识到了乌克兰对于遏制乃至击败俄罗斯的重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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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乌克兰危机以来的俄法关系 ......................................... 27
第一节 奥朗德—普京时期（2014—2017）.................................. 27
一、制裁导致俄法关系紧张....................................... 27
二、“经济外交”，与俄缓和...................................... 28
三、持续紧张.................................. 29
第四章 乌克兰危机对双边关系的影响 ................................... 45
第一节 政治方面.................................... 46
第二节 经济方面............................ 47
第三节 外交及安全方面................................... 48
总结 ....................................... 50
第四章 乌克兰危机对双边关系的影响
第一节 政治方面
国家的政治安全一直以来都是国际关系学者所不断讨论的话题。尼可罗·马基雅维利（Niccolò Machiavelli）宣扬的“国家的必需（necessity）”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各君主所奉行的治国理念。法国自夏尔·戴高乐总统时期就已确立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寻求在东西方大国（尤其是美苏）之间保持平衡；同时努力促进欧洲国家“联合”，反对美国霸权，并主张将俄罗斯纳入欧洲国家范畴之内，以最终实现“从大西洋到乌拉尔的欧洲”②。可见，在国家政治安全出现可能受到侵害的迹象时，主权国家和当权政府毫不犹豫采取必要措施，尽可能保障自身安全，包括与意识形态相对的国家合作。对于俄罗斯来讲同样适用。
乌克兰危机及随后的“制裁战”加重了俄欧及俄美间的政治对峙，俄法关系也深受影响。危机使俄罗斯及法国的社会都产生了不稳定因素，政治关系倒退，但为俄法合作打开了新的通道。
在法国及欧盟看来，俄罗斯在乌克兰地区的强硬姿态加剧了欧洲地区的不稳定，乌克兰危机逐步演变成为国际政治危机，极大地威胁了欧盟乃至整个欧洲的和平与发展，以至改变了欧洲安全格局。法国等国家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乃至威胁，双方的不信任感加深，“特殊伙伴关系”名存实亡，使法国的政治立场愈发坚定。为了维护自身的安全，北约、欧盟多次展开军事演习，俄罗斯也给予相应地回击，双方针锋相对，甚至在 2015 年俄宣布退出《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CFE）③，这使得欧洲安全格局再次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制裁战愈演愈烈，俄法国内也深受影响。2011 年的利比亚及叙利亚战争开始之后，大量难民涌入法国，2015 年达到顶峰，法国国内相关的恐怖主义活动猖獗，民众排外情绪已十分严重；加之俄罗斯挥动“能源大棒”导致国际油价大幅上涨，法国政府宣布为履行《巴黎协定》而提高了燃油税，瞬间点燃了中下层民众对于法国政府长期累积的不满情绪，引发了大规模示威游行抗议活动，“黄马甲”运动在法国大规模爆发。“其自发性、暴力性、扩散性惊人，被认为是法国自 1968 年‘五月风暴’以来最严重的抗议运动”①，有示威者甚至打着“马克龙下台”的口号，对马克龙政府的内政外交产生了莫大的影响，其支持率在 2018 年 12 月下滑至 18%，创新低。制裁大背景下，阻碍法国社会发展的不稳定因素增多，以至出现了“第五共和国还是第六共和国”②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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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实际上，在法国对俄的政策及具体实施进程中可以看出，其具有“雷声大，雨点小”的特点，在外交词令上往往比较严肃、不留一点转圜余地，但在实际操作中往往不尽如此。这与法国自身实力有着很大的关系，法国实力衰退，除了“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的政治头衔外，实力基本沦落到二等国家范畴，经济发展与政治地位不匹配束缚了法国外交的手脚。除此之外，法国国内还存在着许多社会问题，如福利制度的推行导致的财政赤字、国债高台垒筑，反映到社会上的种族歧视问题及“人权”问题五花八门，从而时常爆发示威游行、罢工罢课；经济低迷带来的失业率居高不下，犯罪率上升；难民问题及恐怖主义、极端宗教主义盛行等令法国政府疲于应对。在世界格局“去西方化”的大背景之下，无论考虑国际还是国内背景，与俄罗斯彻底为敌绝非法国政府的明智之举。同样，俄罗斯在外交辞令上比法国还要强硬和坚定，但在实际操作中，往往在维护国家基本权益和尊严的基础上践行各种比较主动、积极地融入西方的举动，这也和俄罗斯的实力尤其是其经济发展水平分不开，其中绕不开的一点即时常会被西方国家“掐住脖子”的命脉产业——能源。俄罗斯经济结构单一，以能源出口型经济为主，十分薄弱，对外依赖性很强，脆弱性很强，不利于经济的健康及可持续发展。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无意也不能与欧盟火车头——法国断绝关系。
尽管如此，随着法国国力的下降，政治大国的地位越来越力不从心，法国实际上在对外政策方面将越来越丧失自主性，相较于俄罗斯，法国对美国的战略依赖更为严重，与美国的价值观及意识形态也更为接近，如果美俄关系持续恶化，需要法国“选边站”的话，其结果只能是法国越来越依赖美国，而对俄罗斯越来越强硬。如若美俄关系有所缓和，对法国来说将是一个契机，法国尽可以沿袭二战结束以来的“平衡外交”传统，在美俄间“摇摆”，左右逢源，亦或充当“中间人”、“调停者”的角色，两边获利，以维持其表面上的大国地位，发挥大国作用。在三边关系中，任意两边发生变化都将极大地影响法国的外交政策和对外战略，法国的战略自主性短期内得到提高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她在国际舞台上也不能独立地发挥决定性作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法国大概率只能借助于欧盟，背靠美国。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