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感觉派小说创作中的外来因素
(一)文学形式的影响
20 世纪 20 年代刘呐鸥对日本新感觉派作家的翻译与介绍直接影响了中国新感觉派的产生与创作。我们必须要承认,在刘呐鸥的翻译与介绍下,日本新感觉派的小说创作是中国新感觉派出现的直接来源。日本新感觉派是日本关东大地震之后,由一批青年作家组成的现代主义文学流派,他们以《文艺时代》为主要杂志阵地,对文坛上的老作家进行挑战,由于他们对日本文坛作家传统小说的创作现状不满,希望能以一种新的文艺冲击传统文学的束缚,于是他们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中的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象征主义等全部拿来借用,再加以融合,创造出的一种全新的文艺表现手法。
在《文艺时代》的创刊号上,这些作家努力地把自己的文学和新时代联系起来,但在实际操作上,日本新感觉派更像是一个现代主义文学流派混合而成的文学拼盘。1924 年,日本的新感觉派创刊《文艺时代》时,刘呐鸥正在日本读书,显然日本这样一个突破旧传统的文学流派对于中国的青年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
1919 年五四新文学运动后,中国文坛需要新的文艺创作,需要新的文学作家来表现新的时代。刘呐鸥回国后,将日本的新感觉派小说带到了中国。“刘呐鸥带来了许多日本出版的文艺新书,有当时日本文坛新倾向的作品,如横光利一、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等的小说,文学史、文艺理论方面,则有关于未来派、表现派、超现实派……”
对于日本新感觉派来说,只要是反传统的,都是新兴文学。唯有“新”才是反传统。刘呐鸥把日本的新感觉派介绍进中国时,他已经离开了日本,刘呐鸥对日本的新感觉派也未有深的研究,未来得及下功夫去研究就匆忙地中国化了。而且对于刘呐鸥来说似乎日本新感觉派的内涵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一种新式的文学表达技巧。以至于施蛰存先生在上世纪 90 年代的一次访谈中提到:“中国的现代派,就是不采用以前旧传统的。”②施蛰存先生的这番话,与日本新感觉派的表达如出一辙。而这也侧面地表达出中国新感觉派也同样是一个日本与西方现代主义思潮融合下的文学拼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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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心理分析理论的影响
中国新感觉派小说家在创作过程中获得心理分析的创作方法,所受的影响是多方面,不仅有日本新感觉派的直接启迪,还有弗洛伊德心理精神分析学说的学习,以及从小说家显尼志勒的模仿中获得。
如果说“新感觉”还只是一种主观印象式的情绪,那么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则将这种印象式的主观情绪深入到了人的心理层面。中国文学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影响,主要在于性心理学说、潜意识学说以及梦的分析学说。20 世纪,弗洛伊德创立“心理分析”学说传入中国后,人内心的心理活动开始获得了理论上的支持。原本说不清道不明的性冲动,在性心理学的解释下,得到了认可,虽然在中国,性心理还背负着一定的伦理道德压力,但人的性本能冲动已经不再是难以启齿的话题。弗洛伊德对人意识的划分让世人首次意识到人类意识的复杂性,而在弗洛伊德学说被介绍以前,中国现代作家并不能充分的认识到潜意识的意义,也没有表现人潜意识的小说技法。
弗洛伊德对中国文学的影响,还主要表现在于小说创造技巧的艺术启迪上,
小说家展示了弗洛伊德心理分析学说的小说化,对于潜意识的表现成为作家争相创作的主题。
虽然潜意识未被人们意识到,但是却影响着意识的体验方式,影响着我们如何看待自己与他人,如何看待日常生活中的意义。因此,为了展示人物的潜意识,叙述者在小说中会出现大量的自我对话,疑问句与设问句,心理分析的过程就是自我对话的过程,在自我剖析中展示了自我看待世界看待事物的一种态度。因此在文学创作中,展示潜意识的过程就成为一种心理分析的小说创作方法。为了更好的表现潜意识的内容,展示意识与潜意识的矛盾冲突,作家在小说的叙述方式、叙述视角、结构特征上也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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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新感觉派小说叙述形式的特点与创新
(一)新感觉派小说中的叙述主体
1.摄影机式的叙述者
“所有的叙事作品都有一个叙述者,他是一个叙述行为的直接进行者,这个行为通过对一定叙述话语的操作与铺展最终创造了一个叙事文体”。①,在小说文本中我们最先遇到的就是叙述者。五四之后的第一批新文学作家完成了由全知叙事向限知叙事的转变,而到了新文学运动的第二个十年,随着西方现代小说与现代小说理论的大量传入,中国小说中叙述者身份与叙述视角开始发生了第二次的转变。
就像美国小说理论家布斯说的那样“每当作者把所谓真实生活中没人能知道的东西讲述给我们时,人为性就会清楚地出现”。②这意味着只要出现叙述者,那么读者就不得不对他的身份以及他所叙述的话进行判断。因此,在 20 世纪 30 年代,中国新文学发展的第二个十年里,小说叙述者的发展趋势是“隐藏”,是叙述者的“非人格化”,叙述者视角由“限知”逐渐向“纯客观展示”发展,叙述故事的方式也由讲述向显示与呈现发展。而在新感觉派作家作为中国新文学运动中的第二代作家,在小说叙述方式上也发生了现代的转型。刘呐鸥是新感觉派作家中现代气息很浓厚的一个,在他出版的现代小说集《都市风景线》中,可以集中看到刘呐鸥小说叙述方式的一种现代转变。
讲述是传统小说叙述的一种手段,叙述者以可靠的身份出现在作品中,并对叙述作品进行干预和判断;而展示是一种现代的小说叙述方式,指的是叙述者在叙述作品中隐藏起身份,纯客观的将故事展示给读者,不干预也不做评价。在刘呐鸥的小说中,我们可以发现,小说的叙述者逐渐退场,以一种摄影机式的视角出现,叙述者呈现出一种非人格化的特征,叙述者不再讲述故事,更多的是一种故事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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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新感觉派小说的叙述语言
叙述语言属于叙述文本的一部分,是最能体现出作家与众不同风格的小说要素,一部小说总是以语言的形式展现在读者的面前,在新感觉派作家的小说创作中,小说叙述语言的革新是其区别于文坛其他作家的重要体现,这一部分将从四个部分探讨新感觉派小说叙述语言的创新实践。
1.视觉化的语言形态
20 世纪 20 年代,电影成为了影响大众生活方式的现代技术之一,随着电影的普及,电影与文学的互动越来越密切,两者之间的借鉴与模仿也大量存在。小说的艺术革新不仅是因为突破小说内部叙事传统的需要,更多的是因为同时代新兴电影的艺术表现方式与艺术思潮对小说文学创作产生的冲击。电影对小说最直接的影响应该就是电影的视觉化呈现。电影的呈现方式是诉诸视觉画面的,因此,小说作为文字的表现方式来说,在叙述方式上也逐渐的朝视觉化的方向发展,在小说叙述中突出一种画面感。
例如在穆时英小说《白金的女体塑像》里,有这样的描写:
六点五十五分:谢医师醒了。
七点:谢医师跳下床来。 七点十分到七点十三分:谢医师在房里做着柔软运动。
八点十分:一位下巴刮得很光滑的,中年的独身汉从楼上走下来。 ……
这一段的叙述语言出现在小说的开头,先暂且不涉及内容,就仅仅从文字的排列上就给人以一种视觉的冲击感。这种句法的整饬排列带来一种画面感,极易让读者产生画面的联想,读者似乎就坐在谢医生的旁边看着他睁眼、起床、做运动、下楼、抽烟一样,在精确如时间刻度般的叙述语言中一个极度严谨认真的主角形象就这样被推了出来。通过视角的冲击,叙述者向读者传达了一个文中关键的信息点:谢医生专业且严谨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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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越:超越现实主义文学形式的追求 ........................... 29
(二)创造:独立的现代主义小说流派的形成 ....................... 30
(三)承前启后:通俗与先锋的融合 .................... 31
三 新感觉派创新叙述形式的文学价值
(一)跨越:超越现实主义文学形式的追求
自五四文学革命以来,中国现代小说以写实主义为主流,出现了为人生派等一系列的文学流派,五四小说确立了现实主义的小说形式规范,而此后这个规范一直没有多大变化,形式上的进一步实验不受鼓励。20 世纪末 30 年代初新兴的左翼文学在社会性、功利性的政治宣传目的下,极力抬高文学的内容价值以及思想的正确性,过分强调文学作品的宣传意义与价值,这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文学艺术的内在基本规律,甚至否定了艺术作品的形式意义,把艺术等同与政治,强调现实主义文学的艺术创作方法。
而左翼文学对于作品形式的创新的不受重视,导致出现一些公式化、脸谱化的文学创作形式,在一定范围内,传统叙述形式在这里得到局部的回归,而在小说的叙述技巧方面,受西方现代派影响的,除鲁迅之外,受到影响的作家是极少的。在新文学发展的第一个十年里,虽然小说的叙述形式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突破,但是对于许多渴望更进一步的青年文学家来说是远不能满足的,1927 年之后,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中国现代化都市进一步繁荣,新文学在小说的叙述形式上愈加的丰富,文学格局向多元化发展。
20 世纪 30 年代之后,中国的现代都市得到飞速发展,之前任何时代的人都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都市生活,现实主义文学的小说创作手法更无法表现出如此感官刺激的现实世界。而在上海出现的一个在形式上富于探索的文学流派——新感觉派,是第一个大规模引进西方现代小说技巧的文学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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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