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在尚未深入开掘的清代诗学研究中,清代女性诗学研究尤为薄弱。“数逾三千’川’的明清两代女作家及其存世作品始终被现代研究者所忽略,极少进入文学史撰写者的视野。其被忽视的度实有甚于ElaneiShowatler所提出的有关英国次等女作家被文学史淡忘的问题。因为,即使是一流的明清女诗人也照样被后来的《中国文学史》忽略了。美国汉学家MuareenRobertosn就曾注意到:“刘大杰在其所撰一千三百五十五页、涵括了二千五百年的《中国文学史》中,只提及五位女性作家,其中竟没有一位出自宋朝以后川2’!的确,一般文学史只在不断重复薛涛、李清照等唐宋女作家,却对明清女诗人采取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即使是对明清文学有研究的人,也大都以偏见的眼光来评价明清女诗人。例如,我们的胡适先生曾说:“这三百年来女作家的人数虽多,但她们的成绩实在可怜得很。她们的作品绝大多数是毫无价值的”‘3’。不过,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古典诗文的重心有向明清转移的倾向,加之性别研究的风气也逐渐进入古代文学领域,一些明清女诗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关注,由此女性词的宏观研究论文和著名词人徐灿、顾贞立、贺双卿、吴藻、顾春、吕碧城的研究论文也逐渐增多,词史研究也把女性词作为其重要组成部分,如严迪昌《清词史》专门辟有“清代妇女词史略”,邓红梅《女性词史》更以三分之二的篇幅论述清代的女性词,这些皆标志着清代女性文学研究已在某些层面展开。但屈指可数的成果几乎集中在几个以词名世的作家范畴之内,多数明清女作家诗词集还一直尘封在各图书馆中,这与清代女性诗人的实际创作状况相差甚远,名花谱式的点缀也无法让人看到清代诗坛的原生态。与国内的研究状况形成对照:九十年代的美国,明清女性及其诗词终于“浮出历史地表”,并得到持续的关注。具体到明清妇女的研究上,他们对明清女性作品的发掘与还原明清女性在历史情境中的真实地位作出了努力,如孙康宜等编写的《中国古代女诗人作品选》选编了大量明清女诗人的作品;而且以明清女性诗词为中心,学者们开始从文学、历史、社会等各个角度探讨明清女性的性别处境和她们自身的历史。这些探讨涉及了众多层面,包括女性接受教育、从事写作的历史情境,以写作为连接的女性文化、性别关系,女性才华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作品中展现的女性生命过程和情感。面对这种尴尬局面,国内学者似乎更有责任与义务对被遗落的女性诗界多一点关注。笔者试图从沈善宝这一作家的个案研究出发,以社会性别视角审视古代女性创作,尽量真实、准确地评价湘佩的文学成就,并通过阅读她的作品,填补中国古代女性诗论研究的空白,丰富女性研究的内涵,并进一步去开拓被历史尘封的清代女性诗界,倾听当时女性的真实声音,更真实、全面地把握清代妇女文学的发展。
沈善宝(1808一1862),字湘佩,又号西湖散人,钱塘人,清代道、咸年间著名女作家。“博通书史,旁及歧黄,月一青、星卜之学,无所不精,而尤深于诗”(4)。行世的作品有《鸿雪楼诗集》(15卷)、《鸿雪楼词集》(1卷)、《名媛诗话))(15卷)、《鸿雪楼外集》(1卷)。湘佩一生饱经忧患与动乱,经历坎坷而顽强不屈,是一位豁诗售画而使“八棺并葬”的“闺中人杰’,,一位“欲以巾帼觅封侯”的爱国英豪,一位弟子满天下的“吟坛宗主”,一位集大成的女性诗论专家。然而,这样一位独特的女性,却已被历史尘封了一个半世纪,到目前为止,对她的研究尚处于拓荒阶段。就笔者学力所及,除了对她作资料性的介绍文字外,以沈善宝为主体的单篇论文今仅见张宏生的《才一名焦虑与性别意识—从沈善宝看明清女诗人的文学活动》;在著作中论及沈善宝的主要有邓红梅《女性词史》、张菊玲的《旷代才女顾太清》、马清福的《文坛佳秀:妇女作家群》等,其它则散见于对清代女性文学及词作宏观研究的论文中;而研究湘佩的专著至今未见。其中张宏生先生的《才名焦虑与性别意识—从沈善宝看明清女诗人的文学活动》在对湘佩的性别意识与创作心理的分析上取得较高成就,但其所据文本为《鸿雪楼诗选初集》四卷本和《名媛诗话》八卷本,远远不能概括湘佩创作的全貌;邓红梅《女性词史》用了半节介绍湘佩词作,对其词作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给予了中肯的评价,不过仅限于词;张菊玲的《旷代才女顾太清》论述了顾太清与湘佩的交游情况以及湘佩对太清文学创作的影响,但仅据顾太清的诗词来考察,而完全忽略了湘佩一方;马清福的《文坛佳秀:妇女作家群》对湘佩的《名媛诗话》作了充分肯定,但还局限于一般常识性的介绍。况且,在对湘佩的生平或作品进行介绍分析的一些书籍中,某些重要信息模糊不清,或者某些错误沿袭下来,甚至因为对作品创作年代判断失误而对其代表性作品也产生了严重误读。如香港黄嫣梨女士在《清代四大女词人—转型中的清代知识女性》中对湘佩给予了高度评价:“《名媛诗话》的作者,嘉道年间的著名女词人沈善宝,在描写鸦片战争的《满江红》(渡扬子江感赋)及与弓峭英合作的《念奴娇》,都是家国多感的佳篇川5,。据笔者考证得知,《满江红·渡扬子江感成》创作应于1837年之前,其时鸦片战争尚未爆发,因此,对它的阐释应另有一番滋味;又如张菊玲在介绍湘佩时的“嫁武凌云后,随夫来京川“’之说,也是不确切的,因为湘佩1837年进京,1838年才结婚。如此等均说明,这些有限的可贵的论述是如此的初步,因而有必要对清代这位重要的女诗家做进一步系统深入研究。
目录
绪论·······················································1
第一章湘佩的生命历程与诗学交游······,······················3
第一节传奇而坎坷的一生····························3
一秉承鲤训与随宦章江的童年(1808一1819)························3
二奉母归里与南北萍飘的青少年时期(181少一1837)···············4
三“且安冷宦隐金门”的京城生活〔1838一1854)···················5
四喜忧参半的动荡晚年(1854一1862)·································7
第二节湘佩与道咸诗坛的互动·····································8
一与女性诗人形成的才女文化群········································8
二与男性文人的互动········································16
第二章湘佩诗歌创作··············································18
第一节积极进取的书写心态···································18
第二节不懈的个性化艺术追求···································20
一丰厚深广的题旨·······················································21
二形式上的广泛探求··················································31
三别具一格的诗风:博雅、悲枪、豪迈·································32
四艺术个性的成因······················································34
第三章《名媛诗话》—女性诗话的集大成之作·············35
第一节以女性视角为中心的诗论专著···························37
一旗帜鲜明的女性立场················································37
二别具性别特征的诗学观—“天籁自鸣”的性灵诗说············41
三切合女性创作实际的创作论阐述·····································47
四尴尬而独特的女性批评话语··········································49
第二节诗话中的文学史意识···········································50
一存诗、存人、补网、纠误的史识··········································50
二清代诗坛轶事、风俗民情及社会生活之记载·······························52
三女性文学经典化的焦虑与策略·············································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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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清代道光、咸丰年间是中国封建社会日趋衰弱时期,但却是中国古代妇女文学繁荣时期。生活于此时期的沈湘佩一生命运多外而文学成就突出。无论是思想还是诗词创作、诗学批评中,她均因具有强烈的性别意识而表现出鲜明个性。湘佩是女性意识觉醒的先行者。早年“五岁遭三丧”的不幸使她被迫走出家门,南北萍飘、豁诗售画的独特经历使她能比一般闺秀更深刻地体会到古代女性长期以来遭遇的不公。“八棺并葬”的壮举虽没能使她有机会实现巾帼封侯的宏愿,但使其性别自觉中更多了对社会的理性思考。作为先行者的湘佩,其性别意识中既有对现实中起坐不能平的愤慈,也有顽强不屈的失意壮士的呼号,还有一个觉醒后无路可走的先行者的呐喊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