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曹征路“底层小说”的叙事姿态
第一节 介入当下:间接旁观与直接承担
布斯曾对“所有的作者都应该是客观的”这一观点发表看法:20 世纪对作者的思想和精神状态占主导地位的要求依然是某种客观性,这种客观性隐含了非人格化、超然、不关心、中立等内涵。针对此,布斯提出:隐含作者,不仅指人物每一项行动的意义,还包括行动背后蕴含的道德和感情。也就是说,小说的主要意义是作者通过文学的介入,不是间接旁观,而是直接承担相应的价值和责任,与读者构成亲密的交流关系。
本文所说的介入当下,是与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与现实保持一定距离(间接旁观)的作家作品相比较而言的,像周作人致力于“人的文学”,梁实秋的“永恒的人性的文学”,林语堂的追求幽默、闲适与超脱,池莉笔下普通市民的琐碎庸常……因此,笔者认为,介入立场绝非作者对客观现实的中立、不关心或超然,而是在直面现实的基础上,发挥知识分子揭露现实、批判现实的人道主义精神,铁肩担道义,不仅写人性,更是写人生,而且是大环境中的普遍众生。
这一点上,曹征路与鲁迅相似,都关注现实,是“为人生”的。曹征路认为“底层文学”要“恢复文学传统、介入当下现实和张扬文学精神,这样的文学就应该是批判的、现实主义的、劳苦大众的文学”。因此,“底层文学”要直面现实,揭露某些“瞒”和“骗”,比如《问苍茫》揭示了闻名海内外的深圳速度背后的一面;《那儿》揭露了国有化改造带给工人的困顿和不幸。《陪你玩到底》揭示了在艰难的社会环境中年轻人追求梦想所遭遇的困境,每一次抉择都显示出对生活的妥协以及与命运相斗的不甘。《搓麻记》更是以麻将写人生百态,一方麻将桌,侃尽天下事,道尽万般情。综观曹征路的文学创作,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鲜明特色就在于他始终坚持介入当下——介入当下社会生活,揭露社会弊端。在商业写作盛行的今天,曹征路认为惟有文学精神还能支撑自己写下去。这与鲁迅的“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的创作立场是一脉相承的。这也是曹征路坚持介入立场的原因:“它(小说)也可以是后现代的,但最好有对人类前途的焦虑与瞻望。”曹征路对一些标榜前卫却脱离现实的创作现象非常反感,他曾以戏谑的方式讽刺了新世纪文学的新玩法,像“性别法”,特别是稍有姿色的女性拍艺术照博人眼球。“年龄法”,像 90 后玩得越酷越来钱……字里行间,都显示出曹征路对此类“快餐”创作的不屑和排斥。曹征路认为 80 年代在小说表现形式的探索上,中国用几年的时间走过了西方一百多年的历史进程,像对意识流、自然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等手法的借鉴和运用,但是历史终会证明,文学最终都离不开本土的社会生活和对人生真相的透彻表达。任何重形式包装而轻内容变革的做法都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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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双重批判:揭露时弊与叩问灵魂
所谓知识分子的批判立场,一面指向官方及其意识形态,要求与权力平等对话;一面指向大众,要求引导、启蒙。而知识分子为真理而斗争,哪一方都不能依傍。有学者认为,在理念上,做得好的作家是胡适、梁实秋;在行动上则是鲁迅:他与执政者做激烈对抗,又巧妙地鞭挞、启迪愚昧的灵魂。而曹征路指出,“真正的作家绝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特别‘会写’、特别会玩花招的人,而是对世界抱有赤子之心、对人类境遇怀有悲悯情愫的人。”曹征路一直认为,文学作品应该“内容”大于“形式”,艺术形式不过是表达内容的手段和通道,核心部分还是作者通过形式表达的内容,要认识独特、情感深刻,并且表达独到。
其实曹征路是在呼吁作者要做到两点:第一,是要揭露现代化发展过程中被遮蔽的问题,即揭露时弊,这属于对外界的批判;第二,要表达出对底层人生存境遇的反思,在种种倾轧与扭曲,妥协与反抗的书写中叩问灵魂。即作家对自己内在灵魂世界的剖析和审问,这属于对内在的审视。同样,文学只有摆脱了大众话语和意识形态束缚才能成为独特的文本,这样也就坚持了知识分子的边缘性、独立性,以人格的独立和表达的独特开启自己的批判立场。当然,这与作家的介入当下是一脉相承的。
伍蠡甫认为作家阅读、选材、写作,都坚守社会批判立场。“所谓眼界高,观照深,乃是识别的精微,须与心上嵌一面是非然否的镜子,外相经过它(面)前,没法隐藏自己的丝毫,也就是逃不了作者的批判。”作家只有坚持批判的审慎心态,才可能写出意义深远的作品。鲁迅曾说:“在我自己,是一位若据性格感情等,都受‘支配于经济’之说,则这些就一定都带着阶级性”。同样,曹征路认为小说的基本价值之一是“蕴藉而深刻的情感寓意,写小说就要把思想转换成故事和人物,这个人物也就体现了作者的思想价值取向、审美趣味和理想”。比如《那儿》中的小舅,作为工会主席,在国有企业改制的大风潮下,竭尽全力保护国有资产,保护工人利益。这反应的是一个时代的集体诉求,也是人性光辉的闪耀。还有《战友田大嘴的好官生涯》,甘愿牺牲,乐于奉献的田大嘴为农民和教师的正当利益呕心沥血。这些人物形象光辉鲜亮,自然代表了作者曹征路的价值取向和审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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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曹征路“底层小说”的叙事策略
第一节 从抗争走向对话
曹征路在《是逃避,也是抗争》一文中有关于自身写作心态的描写,“写作好像是逃避,装模作样地打发日子;写作也是抗争,和内心打架,苦苦争辩。”所谓的底层其实他们是有意想突破某些某些局限,特别是被遮蔽的话语权和集体的无意识,找到一种刺破现实的,张扬文学精神的表达。
也因此,曹征路小说中的不少人物呈现出与命运抗争的叙事策略,即人与环境、人与人、人与自我三方面构成的“压力与对抗”模式,这种叙事策略也构成了小说的叙事动力。从文化角度看,这种抗争模式与文化意义的完美结合也构成了小说叙事的张力。最典型的是《那儿》中小舅朱卫国向命运的抗争,以及《问苍茫》里的四根“绳子”——柳叶叶的成长史、常来临的挣扎史、赵学尧的堕落史、文叔的涅槃史,而绳子上晾晒的是劳资关系。
一、人与环境的抗争
任何小说描写的人物和事件都离不开环境的衬托,“我们所要揭示的任何社会问题,都要放在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中才能得到最强烈的展现。”小说叙事要在人与环境的基础上展开,才能真实完整地揭露个人与社会的多重关系。
曹征路对小说环境的选取,特别是开头阶段别具匠心,多以表现或再现等方式强调人的生存环境,确定矛盾和主体的行为动机,加深读者对人物境遇的矛盾和抗争的理解。为了更深刻真实地表达人物的生存状态,曹征路在“底层小说”中刻画了三种环境:社会环境、自然环境和生活环境。环境的选取映射了作者的思考判断,为人物性格的刻画和行动的展开提供了必要的外界因素,增强了小说的叙事动力。曹征路“底层小说”的社会环境多是底层的利益诉求不得伸张,偏又有英雄人物奋力争取的“激烈动荡”的社会环境。比如《战友田大嘴的好官生涯》,电视台的《焦点》栏目让本来想借“费改税”的机会顺带解决教师工资问题的乡长田汝坤栽了跟头,这个有点迂的老战友田汝坤想方设法为乡里的农民和农村教师争取合法利益。得了绝症的田汝坤不到黄河不死心,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见到中央下基层调研的首长,道尽了别人不敢说也不愿说的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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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从写实走向写意
“艺术形式本身无高低,其高低取决于表现对象的实现程度,实现的越彻底,越丰富,越深刻,艺术性越高。”曹征路一直坚持现实主义的写实手法,特别重视对表现对象的真知灼见,敢于表达真知灼见的勇气,以及强烈批判被遮蔽的社会弊端的文学精神。但是,任何小说都不是原版生活的照搬,都要在遵从生活逻辑的基础上进行虚构。曹征路也不例外,而且曹征路在写意的基础上更深化了写实。曹征路强调小说这种最具思辨色彩的艺术,无论形式多么“先锋”,都需要人类最前沿的思想发现和成果给予支撑,要站在大众的立场观察人生体察人性,表达最真实具体的精神困境。
如同朱光潜所说,诗是心感于物的结果,是对现实的弥补和升华。“诗化”一般是使人物、语言和行为更具有诗意,开拓思维空间,更自由地表现作者的意念。曹征路的“底层小说”中,笔者认为“写意”比“诗化”更能概括其叙事策略。此处笔者的“写意”与汪曾祺、沈从文等作家“注入一种诗的抒情”的小说创作不一样,而是侧重故事“诗”的意蕴,也就是人物命运的诗化。这种写意方法多是作者刻意安排的诗化的结局,面对世界和心灵的拷问,以诗化的方式守望精神家园。因此,表面看上去不合现实的写意也能反映出作者的创作意图。小说借助写意来处理问题,这自然与赤裸的现实本身形成隐喻和象征的对照,诗化往往是将现实的生活归入个人主观心灵的统摄之下,其实也就是用诗意去化解人生的苦难。像《那儿》中的小舅和义狗罗蒂的自杀,似乎有不合逻辑的成分,作者偏要借此表达一个有责任担当的“英雄”在面对国有资产流失时费尽一切心神仍无法改变现状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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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曹征路“底层小说”的叙事手法................................................30
第一节 叙事视角:传统与现代的适度融合....................................31
第二节 叙事结构:变形、复调与戏剧法........................................35
第三章 曹征路“底层小说”的叙事手法
第一节 叙事视角:传统与现代的适度融合
叙事视角是指作者进行文学创作叙述故事的方法,即作者在小说中采用第几人称表达自己的观点。依照评论家陈平原的观点,叙事视角可分为三种:一是全知叙事,叙述者知道全部秘密;二是限制叙事,叙述者知道的和人物一样多;三是纯客观叙事,叙述者知道描写人物所看所闻,但不作主观评价和心理分析。笔者认为,前两者属于传统叙事视角,第三者属于现代叙事视角。曹征路在其底层小说中,传统与现代这两类叙事视角常常是交互运用的。此外,《霓虹》中文本由勘察报告、侦查日志、谈话笔录以及小说主人公倪红梅的日记构成等,这种强调叙事现场感、切入感、审问、调查、采访等新闻报道和公安侦查手段的运用,也是极富现代感而非传统意义上的叙事视角,因为作者也是在强调故事的纯客观效果,只是曹征路创作时未必能做到纯客观,如细节处不真实,人物塑造上概念化、类型化严重等病症。接下来,笔者从四个方面对曹征路底层小说的叙事视角特点展开分析。
曹征路的底层小说第一人称叙事比较少,有《战友田大嘴的好官生涯》、《赶尸匠的子孙》和《那儿》,从曹征路的文集来看,第一人称限制叙事也相对较少。其实第一人称叙事可以直接参与事件过程,更容易表达情感,也更容易以叙述者的主观感受来安排故事发展的节奏,摆脱讲故事的束缚,做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在《战友田大嘴的好官生涯》中能看出“我”作为副市长习惯了隐忍克制来自保,完全不像田大嘴那样敢于为弱势群体拼命。如果都以不能主控生活的青蛙来比喻,“我”则是温水里的青蛙,田大嘴则是不断跳到油锅的青蛙。而《赶尸匠的子孙》,作者借“我”任义从幼年到青年的变化,百经磨练,在不断的自责中放弃了以父亲为代表的“赶尸匠”的精神文化传统,妻子巧巧发疯。作者采用第一人称限制叙事更能突出任义行为改变的心路历程。《那儿》以“我”观看小舅的三次被骗,面对小舅的受挫和英勇反抗无奈又心痛,最后重点落在揭露国有资产流失和社会制度的偏颇上,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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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曹征路的生活体验和他完备的文艺理论使其站在了时发表展的前沿,特别是其“底层小说”在当代独树一帜。其“底层小说”的精彩表现在许多方面:他是坚持文以载道,崇尚现实传统写实风格的作家。他不断地以旁观者或承担者的人物身份巧妙地介入社会变革,执着于形式和内容完美契合的写作,期待现实重新主义,追求真善美。随着阅历的增加,感悟的升华,曹征路的“底层小说”不断从抗争走向对话,人与外在环境、与他人、与自我不断地磨合,这也构成了小说能动的叙事张力。此外,小说借助诗化模式来柔和地塑造人物,叙述故事,这与现实形成隐喻和象征的对照。
此外,曹征路的“底层小说”使用限制叙事较多,全知叙事和纯客观叙事较少,这些特点与曹征路坚持的戏剧化创作和直面现实传统的写实风格是一脉相承的。在叙事结构上,曹征路通过时序变形达到小说的陌生化、新奇化效果,后经典叙事风格的借鉴,重视读者的能动作用,注重反思,不仅能吸引读者,也是内容与形式的大胆创新、传统与现代适度融合的体现。在叙事时间方面,重复的频率,特别是语言、意象以及情节重复的频率,既增添了小说的口语化抒情色彩,拉近文本与读者的距离,又能恰如其分的展现人物的本土特色。《搓麻记》的众生相,《问苍茫》的复调结构,既扩大了文本反映生活的广度,也显示出曹征路恢弘大气的叙事手法。曹征路的“底层小说”语言偏向于朴实幽默,善用短句和白描,使小说充满明亮的生活气息和美感。曹征路“底层小说”语言的突出风格是反讽与写实,其实不止是底层的工人、农民生活艰辛,曹征路认为连知识分子都是这个时代的弱势群体,是腐败的受害者。自 2001 年以来,中国的社会资源逐渐向少数人手中积聚,弱势群体很难享受经济改革的成果,逐渐与社会中上层脱节,造成社会阶层的断裂。曹征路对外界给他贴的“底层文学”标签一直不赞同,他坚信作家要勇敢、热烈、充分地表达作家对现实生活的各种感受,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写,独特性是艺术的生命。
参考文献(略)
曹征路“底层小说”的叙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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